“大将军恰是先帝遗诏亲封的正一品大员,位在三公之上,远胜诸侯!二则并州一役,实乃安邦定国之功,难道殊勋?!天下人皆知的究竟,你一戋戋小吏,竟敢禁止天子行公义之事,意欲何为?!”
“臣本偶然庙堂荣辱,却深蒙先帝大恩,已获得了臣子所能得的最高犒赏俸禄,眼下四海还未曾安定,先帝今上的恩赐还没有酬谢,莫非要我师法当年齐国的田氏,晋国的韩、赵、魏三卿,操纵今上的恩宠而谋取私利,义理安在?!”说着果然掉出几滴泪来,颤颤巍巍指向方才那一众力荐的亲信感喟道:
只这半日,谁也不晓得今上情意千回百转,不知变了多少次。
不过,即便如此,大殿之上,敢犯大将军淫威,到底是有些真时令,英奴一时候心机又变了,就算是为阮正通,莫非眼下不也是保全皇家颜面么?
韩伊生就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看谁都是眉头舒展。这会因神采凝重,更显得贫寒非常,但这并无毛病他此时挺直了腰身,目光直直投向长史,毫有害怕之态:
英奴心中大赞,瞧着韩伊那张一本端庄的脸上,尽是朴重之气!他好久未曾听到如此畅快的实话实话,现在的确想要振臂一呼,方能直抒胸臆!
这出戏还没演完,后续会如何谁也下不了定论。
“此乃强词夺理之妄言!”韩伊忽断喝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他不觉间也近前一步,面上早存了肝火,只俯盯着长史:
氛围如同千钧,本压得人胸腔难受,这不大的工夫,便如同雾里看花,让人更加看不清情势了。群臣沉默,低垂视线,仿佛在盯着本身的影子,唯独成去非现在抬首看了看英奴。
“韩伊所言不假,臣如何能受九锡之礼!”鲜明出列接话的竟是大将军,这半日英奴不见他发一言,想必现在是酝酿好了情感,紧急关头便脱手了。
“朝野皆知,此去平叛的主心骨是邓杨将军,筹划多出于此,纵是大将军此役有保举之功,可那流血丧命的倒是火线的将士们!多少白骨暴于荒漠,就此弃于他乡,莫非论功行赏,最该领受的不是他们?!诸位却在这里提及九锡之礼,无功不受禄,又难道僭越!”
言及此,韩伊分外冲动,早已涨得满面通红,眼中隐然闪着泪花,因其调子太高,尾音已多有沙哑。
声音是自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的,世人定睛一看,皆大感不测,竟是中书舍人韩伊一脸严厉地站了出来,英奴天然也骇怪不已,满腹猜疑,韩伊是豪门出身,满朝文武,压根没有他说话的份,现在难不成要哗众取宠?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残局!
想到此,心底遂又凉了下来,韩伊此举怕是多数是替教员置气罢了!
历朝历代,并不希奇,不是东山之苦,便是萧墙之祸。
戏演到这一步,英奴一时无措,底下不管大将军的人,还是江左这些人,仿佛都寻不到得当言辞接住这么慨当以慨的表忠心。
看看,看看,底下哪一个臣子不是峨冠博带,宽袖飘飘,端的世家重臣气度,他们清谈时的超脱倨傲都那里去了?!现在还是死水一滩,只想着明哲保身,先帝在时,便经常大言不惭号令着愿为君父分忧,公然是张嘴就来轻易些,眼下连动动嘴的力量都不肯出了!
“臣也恳请今上明鉴!大将军乃谦逊之辞,而韩伊则是口出大言,混合视听!”长史早重新寻回思路,就等着四下里安静了,才开的口,目光直逼韩伊。
“并州,西北边陲之地,原刺史林敏大人,倾数十年之力,方得安稳,凤凰元年春,大将军保举其文学王宁接任刺史一职,不到半年,便生大患,难道大将军识人不明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