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钟，去非虽未曾体味，却也晓得乃人之常情，我从未怪您。”成去非说的平平，已产生的事，于他，便是畴昔，他向来只往前看。
同日来记念的来宾不忘前来施礼，见成去非出来，皆屏气凝神退至一旁张望。
依典制，太傅当用少牢礼。英奴心底苦涩不堪，成若敖死得毫无前兆，三日前的一丝欣喜荡然无存。大将军的面庞更加狞厉起来，英奴思疑本身在这毫无希冀的焦炙中已产生了幻觉。
“大将军到！”
一缕怅惘的浅笑浮在大将军嘴角，低低吐出一句“何如亲朋与故旧，半作灭亡半作敌”微不成闻的声音却清楚落入成去非耳畔，等大将军缓缓阖上棺木，成去非仍静肃立在身后看着，神情非常端庄寂然。
他再也不消等来年的春季了。
成去非重孝在身慎重行了礼，大将军沉沉道一句“节哀”便往里走来，内里家眷不免慌乱纷繁起家，大将军微微打了个手势，世人又怔怔立在原地。
太傅两眼本早落空光彩，这几日忽又回神般亮了起来，他几人天然欢畅, 只道等气候回暖，父亲的身子会一日日见佳。
丧礼一事，天然格外惹人谛视。帝举哀于朝堂三日，遣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诏赐秘器，朝服，钱百万等以供丧事。诸所实施，皆依亲王故事。
“请大将军送家公最后一程。”成去非渐渐朝后退去，大将军终究凑上前去：棺中人宁静，华发尽染，映着莹白似璧的晨光，像结霜的窗棂永久解冻于这个寒冬--
大将军低应一声，扬眉瞧了瞧内里天气，慎重单独上前烧了纸钱，事毕也不再逗留，同成去非打了号召方阔步而去。
这声音里饱含难言情深，又自带无法唏嘘，成去非眼眶酸热，几欲落下泪来，再抬首时，父亲不知何时已阖上了双目，仿佛睡去。
成若敖吃力攒着劲，颤颤巍巍指了指烛台, 成去非会心起家把烛台端了过来，持在一旁。
一时民气惶惑，建康城中流言暗起，最后的“太傅父子冷如浆”已然变作乌衣巷大厦将倾，口耳相传中，更添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吊诡。
门吱呀一声而开，风雪同人一起灌出去，外头有人阵阵私语。琬宁听不太逼真，直到婢女出去，神采凝重：
成去非再次置身那段善于会稽的光阴里，母亲，教员，师哥……这些故交仿佛悉数又来到了面前。
红色帷幔随风而起，成去非无声把烈酒倒入灯盏，灯芯忽燃烧出一瞬夺目标光亮来与白幡同色。他断续烧着纸钱，兄弟三人身影在光焰里起起浮浮，灵堂喧闹如深夜。
“是太傅去了。”
“去之，那日如果兄长不能返来，你也不必返来了，明白吗？”成去非伸出右手来，在他脸颊处轻抚了几下，成去之任由兄长摩挲，按捺不住的泪水终究滚滚而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公主一身缟素，芳寒见她出去，忙拿了丧服过来替她穿上。琬宁脑中一霎空缺，只想着宫中出事了，好久未曾再念及的身影再次毫无前兆腾跃至面前，芳寒见她刹时变了神采，眼神空空如也，小声道：
“你还是像你母亲多些……”成若敖借着亮光打量他好半日，眼底平增一抹苦楚, 很快垂下头去, 嘴中呢喃一阵, 成去非并不能听清，却也没多问。
动静连夜送入宫中，太后今上等人皆惊诧不已，三日前接到的还是太傅病愈的佳音，现在回想，怕是一时的回光返照罢了。来人除了报丧，另呈太傅遗令，英奴认出这是成去非笔迹，遗令上言辞简练，要求薄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