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面上略无神采,只冷冷道:“这几日风平浪静,粮船一起安然无事到的方山津,你却来奉告我,几船的粮食都打了水漂,你们这是发善心喂鱼呢?”
顾曙心底一阵烦躁,强压着,淡淡笑言:“本日是渴极, 不得不为之。”
“贺女人……贺女人快不可了!”
“至公子坐多久了?”福伯探头瞧了一眼,扬了扬下巴,悄声问赵器,赵器亦悄声答道:“本日没早朝,四更天就坐那儿了。”
冯兮赶紧回话:“不知所终。”这话一出口便直悔怨,果不其然,成去非冷哼一声,甩手上了马车,一句话都没扔下,徒留冯兮在原地一点脑筋都摸不着,兀自想了半晌才缓缓又往顾府去了。
一行行看下来,心底不由起了赞叹之意,史青数十年的大司农中丞不是白当的,皇甫谧第一弟子也绝非浮名。他好久未曾见到如此简练却又鞭辟入里的策论,那些言之昏昏,不知所云的上书,的确该直接扔进炉子里去!
时候迫急,成去非冲四儿摆了摆手:“先走。”
赵器闻言,心底凛然,这事直接交由廷尉署,未免有小题大做的怀疑。建康两大津关,牵涉朝廷世家厚利,就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也不宜公开审理。而廷尉署自钟山之过后,来了次大换血,之前那三千死士,有多少经监斩官之手,只要至公子本身清楚,廷尉署本不是前朝多紧急的位置,却因钟山一事,变得格外惹人谛视了。
“公子,”冯兮恭敬行了礼,“事情都办好了,只差去尚书令那禀事了。”
正茫茫然,忽见子昭的侍从竟又折腰返来,笑着打了个揖:
这是庶母扶正后的第一个生日,顾曙清楚,今后这事都不消他来筹划了。
“船上的人呢?”
“晓得了。”他淡笑,看着那侍从走远,脑中又天然想起琬宁,还没走几步,外头有人来报,方山津津主冯兮求见。他掐断那些蓬兴旺勃的动机,不往听事,径直去了书房。
言罢看冯兮神情,模糊发觉不对,只见冯兮忽深深折下腰去:“从洞庭湖来的粮船,悉数沉在津关处了……”
成去非一脸的森严,悄悄嘲笑,地是没多少可圈了,林子怕还是能寻出很多的,有头有脸,可知这脸是谁给的?
目睹琬宁出气大,入气小,已经促疾得很,四儿忍不住上前提醒:
今后,贺女人便再也无需挂念那一地的月色了。
她不过是个不幸人罢了,上无父兄,中无夫君,下无子嗣,不知从那边来,眼下亦不知命归那边。
成去非僵在一侧,并未转动一下,眼睛虽还是冷的,心底却热了起来。他这是必定要亏欠她了?挣扎几分,却迟迟拿不了主张,
冯兮一向昂首当真听着,等他交代完才微微抬眸,坐上公子真璧人普通,风韵不让,说出的话也永久东风般温暖。他曾有幸听顾曙清谈,更是不成方物如池中白莲,现在这些话还是这类腔调,却刺得人脊背发凉。
“大夫呢?”
“尚书令既晓得了,便会翻个底朝天,到时定是亲信之人去问话,记着,你越是磊落无惧,他倒越信你,底下不是另有直水五人么?选个忠心不怕死的,填些财帛罢了。”
回到府上, 先端了杯冷茶往嘴里灌,孟浪了些, 衣袖间便溅得到处都是水痕, 刚巧被路子的顾子昭瞧见,倒感觉希奇, 痴痴笑道:
“备车,去靛花巷。”他眼底不离书牍,步子迈得也分外急。出了大门,赵器一个箭步畴昔替他打好了帘子,正欲上马车,只听遥遥一句:
“至公子,是不是该给女人净身换衣裳,待会身子凉了就……”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这贺女人才十六岁的人,同府上婢子们春秋相仿,花普通的好色彩,花普通的好年纪,不由念及有一日夜里偶尔闻声她呢喃着,近了身,才听清是在说窗外斜挂的一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