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筹办细读王朗那两卷文稿,算算时候,猜琬宁应安设了,不想过木叶阁时,见窗子竟还透着光,便举步而入。
“军费向来是朝廷支出的大头,朝廷的戍边战略,不成谓不长远,战车开到那里,就在那里种田,不过,弓箭、马粮、军饷、抚恤这些,不能单靠边民的屯田,历朝历代,能打得起仗的,都无一不是国库充盈之时,即便国库有钱,也不能没完没了地折腾。曙曾细算过一笔账,火线一个兵士,背面就得有五个百姓来扶养。西北边关之事,需从长计议,眼下,国库再不济,也需求解其燃眉之急,诚如将军所言,恐民气机变焉。”
顾曙见他出来,一面见礼一面回道:“曙本有些公文还未曾措置完, 本日仍留在尚书台,不想忽接了西北周将军上的一道急疏,因只我一人在, 既是军情急奏,一来不敢担搁,二来也不宜妄自越权,遂寻来六部的尚书, 再请尚书令大人一同商讨。”
成去非目光在她身上略略一转,也未作声,只清算手底文稿,琬宁不知现在是几时,柔声道:
言外之意很较着, 成去非这才明白阿灰为何亲身来请他,且又言及他一人在尚书台之事,启事就在于此了, 成去非接过书牍, 顺势往袖中一置:
琬宁却并不喜听这类话,不由闷闷说道:“我不要生为男人。”
她罕见的那点倔意再次闪现出来,半垂着面,微微上翘的嘴角,正被成去非瞧得一清二楚,饶是道出略带情感的一句话,可还是那朵弱不堪衣的花,不堪一击。
琬宁睡眼惺忪,抬眸的顷刻还是浑沌的,等看清是他,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复苏了。
“先传着看一看吧。”
他先把那烛台缓缓移到另一处,才悄悄把琬宁推醒:“困了便安息吧。”
“阿灰故意了, 多谢。”
“我本承诺给步兰石筹措一门婚事,他倒先提了,说是看中了贺女人。”言罢看了赵器一眼,赵器到底是长年伴其摆布,听成去非话到此就告终,也没表态,差未几能猜到他的意义,便摸干脆回了句:
“他能老诚恳实呆河朔,不给建康添乱,在他一亩三分地上爱如何就如何,建康管不到他头上。”
河朔大地,兵强马壮,自成体系,幽州军规律严明,彪悍勇猛,绝非建康能比。
“西北边关,自我朝立国以来,便存隐患。疥癣之疾,终变朝廷亲信之忧。这几年,西北灾情不竭,局势渐重。不知诸位是否留意,就是江左,未及入冬,便冷得出奇,如此一来,胡人更加猖獗,行动频繁,火线花赋税亦愈多,信上所言,也在料想当中。”
前厅里来人倒是阿灰, 本日不但无朝会,亦是休假的日子, 阿灰仍着朝服, 成去非问道:“今上有召?”
“国库之空,才是关键地点。既不是一日两日空下去的,天然不会一日两日就能满了。”
他这般喟叹,虞归尘心头也微微感觉难过,把方才未当世人面说的话,现在悉数提了出来:
两人并肩而行,一起议着事,不觉抬眼间见尚书台透着亮光,天气昏昏,这雨下的,让人也分不清时候了。
国库空虚得让人咋舌,光是建康涝灾一事,就让成去非见地了何为真正的捉襟见肘,江东富庶,可朝廷却穷酸得跟叫花子并无两样。他煞费苦心,好不易才压着官员捐了次粮,处理哀鸿之困,又赶上方山津沉船一事,的确让人起火都不知要往那里泄火。
局势严峻至此,但是江左朝廷的环境,无人比成去非体味得更清楚了。
西北的军饷已经亏空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