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怒意只在唇边含蓄,似露非露,他到底是拿她没法,真是人间女子千百种,偏到他手里的都不是凡人,那里都能像虞书倩那般,真真正正的世家女人,不偏不倚,又自有其神秀风骨。
她越是无半分抵挡的力量,成去非越不肯放过她,她的唇瓣湿软,却青涩非常,只觉炽热的舌尖闯出去,尚不知如何回应他那团已不肯囚在牢中的火。成去非一面狠狠吻着她,一面沉了狼腰,脑中尽是些甜睡已久的花腔,盘算主张要拿出来折腾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有当紧的事?”成去非重新束了腰间衣带,赵器便把他褪下的丧服抱于怀中。
琬宁难受得将近堵塞,抽泣着从胸腔挤出半句:“我身子不受用,您……”
地上正一字摆开几口大箱子,琬宁刚抬脚出去,不免骇怪,公主常日倒也是清心寡欲做派,宫中所赏贵重器物,皆装箱落锁,全部樵风园,当真如雪洞普通,除了那丛丛凤尾,花草早被公主命人拔了个精光。
有些东西,越是藏掖,越是欲盖弥彰,成去非伸脱手悄悄牵她至身侧,不管她身子蓦地一颤,只低笑说:
“这是何故?”
既这么说,不知匿着甚么隐情,琬宁不好多问,昂首蹲下来,一样样辨认,心底却思忖着,莫不是府里遭了贼?不太能够,谁敢来乌衣巷行窃呢?
等一行人上了鸡笼山,空荡荡的秋风扫的四野苍茫,这里不知安葬了多少代人。有新坟,有旧冢,都深深浸在无尽的秋意里头。
成去非深黑的眸子中忽掠过一丝狠厉,在她肩上又啃又掐的,疼得琬宁泪花乱转,常日里晶莹的一双眼目更见娇怯,恍恍映着另一方六合。
正筹算起家,面前一抹青影晃过,成去非一角衣衿无声无息呈现在视野当中,琬宁只觉一团乱麻劈面而来,面红耳赤的,连呼吸都跟着停了。
“倘觉得守着一肚子的君君臣臣,便觉得是真的,不过陈腐,这人间的事,短长才是真的,你连这座宅子都没出过,能懂甚么?虽是女人家,弊端却重得很。”成去非仍提这茬,听得琬宁舌尖发涩,全然不知该说些甚么好,很久,忽尔抬起了头,双眸中波纹泛动,有似秋水缠绵:
“看来我不亲身教你,你是永久也不会懂了。”他冷冰冰的声音,堪比上头一轮秋月,琬宁不知那里说错了话一下惹怒了他,吓得神采惨白,只死死抓着他前襟,唯恐他一丢手便能摔烂了她。
杳娘微微一笑:“还请女人勿念,只劳烦女人查阅,公主所带之物是不是全在于此了?”
犹未了,自发话里情义过显,便又微微抿了抿唇。
“来人又语焉不详,说至公子去的时候最好携财帛一同前去……”
亿钱,亿钱,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么?成去非眼似寒灯,视野一掠,便看得民气尖一凛。赵器见他面上安静,只是眼神阴霾,也猜不出个子丑演卯来,便在一侧静候。
天上几缕流云散尽,月光便泄下来,清如白银,衬着纤帘树影,衰草中秋虫低奏,倒仿佛密雨连缀。两人不觉已行至木叶阁,成去非转过身子,借着月色,借着灯火,又瞥见她低首的模样,白玉般的脖颈模糊现出一小截,像是书里的断章一样空着。
朝生暮死,六合有隙。
“庐山那边送来动静,请至公子从速去一趟。”赵器看了看四下,凑上前去。
面前一片缟素,其间年父老置于此,不免唏嘘感慨,他们那一代人渐次残落,所剩光阴,不敢细算,仿佛风中残烛,一不留意,便是神形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