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那番言辩,不过两天的工夫,陆丘身故的动静便传遍了全部朝野,震惊难安。因为中书省宣布此事时用语过于恍惚,只要违逆圣意,待上不恭等寥寥几字,反而惹得流言纷繁,各种希奇古怪的奏章接连不竭地上表,对神机营主将李兰这等行事,或是弹劾或应是予以嘉奖,总而言之批驳不一。
说完,他便踱步走进属于本身的那间湿冷囚室,看其满不在乎的模样,就仿佛浪荡子逛青楼那般熟谙,有若常客。看管晓得这位黎大老爷大要高傲,实则爽阔,故而并不赘言,只拱手退步,缓缓消逝在走廊暗影处。
存亡路仍然沉寂无声,湿冷囚室寒意砭骨。
连日来的轮番打击,即使是久经人生风雨的文远侯也有些接受不住,病权势渐生,不得不请旨在府里静养。是以反而是侯府管家不得不咬牙打叠起精力来,整天提携重礼来往于诸多贵爵公卿府第之间走动。
略有沉默,那声音的仆人仿佛没有想到李兰能够承诺的这般痛快,又或是本身也不晓得两个身犯重罪的人该谈些甚么,颠末半晌冷场后,方悠悠隧道:“听闻仁兄但是云阳府的客卿先生,那不如我们来聊聊陆丘陆小侯爷……如何啊?”
“哦?”仿佛重视到了这个家伙的明丽眸光,男人不由微异,眼睛微眯,饶有兴趣对身后看管问道:“看来此次并非是本官单身一人呐?敢问这位仁兄是何方崇高呀,且是犯得多么重罪,竟可有幸与本官同在一监呐?”
而在这等云波诡谲的局势下,陆丘的葬礼呼应的迟延了。做过几场小而低调的法过后,他的棺木停在京南迦叶寺一间清幽的静房里,点着长明灯,骸骨难眠,等着皇上开恩而迁入陆氏宗族的祖坟。陆丘生母诰命夫人张氏心若火焚,哭得死去活来,后隐居于迦叶寺为儿子守香。
泱泱京都王气蒸蔚,向来呈风起云涌之势。
至于更令人费解的是,云阳公主于情于理都应上表以抗这些流言流言的吧,但实际上,早在朝臣们蠢蠢欲动而试图掀起甚么风波时,太皇太后静极思动,欲要去往皇故里苑埋头养神,这位声望赫赫的殿下便请旨伴随太奶奶身侧尽孝去了。
玄字号监十丈以外,风起云涌。十丈以内,则是安之若素。自从贪墨案起后,恭王姜无忧来探过几次监,言谈间体贴备至,但毕竟是避嫌,故而李兰说甚么都不肯让他再主动来了,只是盛情难却而收了特地送来的食盒罢了,可谓是整天吃喝不愁。除却犯了旧疾,老是整夜的咳嗽外,余下风景皆是好整以暇看着热烈越来越大,朝局更加动乱不安。
越是与此事毫无干系甚么都不晓得的朝臣,越是在天子面前争辩得非常努力,就跟那甚么似的。恰好是那些牵涉在内或模糊猜想出风向的贵爵公卿噤若寒蝉,人前人后都不发一言一语。
风从窗外来,模糊带过一更鼓响,带过树叶哗哗然的声音,李兰安然坐在墙角堆积的稻草堆上,略略挪动了脚镣,蹙眉深思,似在猜想着能让天牢看管卑躬屈膝的这名男人的身份。恰在此时,隔壁囚室里缓缓响起一道清和的声音:“这位仁兄啊,长夜漫漫,不如你我畅谈一番如何?权当是解解闷了,不然啊……在这鬼处所,虽无重刑服侍,但人很轻易活活憋死,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看在同是在朝为官的份上,你我聊谈天打打屁如何啊?”
不过这等懒惰落拓的日子并未悠长。这日傍晚时分,在囚室外那青铜烛台上的昏黄烛灯将要燃尽时,存亡路那边终究传来铁锁疲塌在地的摩擦声响,明示着这座空荡荡的玄字号监终究再添些许人气……起码总归要比孤身一人来得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