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言往公主府熟行去时,杨顺大气都不敢出。
陆听溪思疑等她去找谢思言,他已经做完课业交上去了。
高瑜的目光在陆听溪脸上定了少顷,侧头跟泰兴公主私语几句。泰兴公主蹙眉,斥她一句,让陆听溪暂转去厅内那扇填漆描金百宝屏风后。
立在公主府门口等候时,沈惟钦唤来厉枭。
她让陆听溪立在屏风后,有个隐微的谨慎思。
“丽嫔娘家有一侄女儿,正与礼部侍郎陈同方的儿子议亲。陈同方遣去的媒人将其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实则不过虚词诡说。陈同方那儿子风骚成性、脾气残暴,丽嫔对那娘家侄女儿甚为心疼,现在却被蒙在鼓里。”
她算算日子,问:“你为何说祖父再大半月就能回京?”
沈惟钦冷脸半晌,倏而笑道:“获咎了。”言罢放手,回了先前的位置坐下。
谢思言与她说,陆老爷子约莫再有大半月就能回京,这期间,她需求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共同着将陆家与顺昌伯家的婚事推掉,二是放心等候。
等陆听溪等人拜别,高瑜上前,满面忧色看着母亲:“母亲……当真要去给陆家人赔罪?”
“步子快着些,我在涧边等你。”
谢思言道:“公主问我做甚, 问问当事者才是要紧。”
陆听溪道了不必,称谢后正要走,却听沈惟钦笑道:“表妹有所不知,我来时为了图便利,搭了世子的马车,但世子许是本日心境不佳,不大欢迎我。我回程时却不好再叨扰世子,遂着人归去备了车驾来公主府接我。”
沈惟钦正与泰兴公主母女对峙,忽瞥见那扇填漆描金百宝屏风边沿,一小截绣着蔷薇宝相的淡色裙角顺着光亮的大理石地砖划出一点,像个尾巴尖。背面这尾巴的仆人后知后觉发明本身露了馅儿,一把将裙角扯回,那淡色的尾巴尖便没再划出。
陆听溪到了先前见面的山涧旁,未及开言,先对上谢思言莫测的神采。
沈惟钦道:“他会下来。”
掉队她命人将那小厮拉走,沈安对她千恩万谢,又叫住她,赧然自道他现在只能做些杂活,总被前院那伙吃干饭的逼迫,想去她兄长身边做个书童。
陆听溪将外头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谢思言总觉沈惟钦的目光时不时寻机往陆听溪身上黏,不欲多留,回身拜别。
沈惟钦的这个爵位与自称,大有讲究。
陆听溪懵住,她怎不记得她说过这话?
是了,沈惟钦也是个傲到骨子里的,母亲言语一贯倔强,怕是在信中触怒了他——他不肯接母亲的话,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启事。
陆听溪抬头看他:“那除了放心等候,我还能再做点甚么?”
谢思言也说过,沈安此野生于心计。她幼时懵懂,年事渐长后,也渐有此认知。但沈安的确洗心革面,并未做甚不轨之事,还为陆家出过很多力,陆家便一向留用他。
谢思言低头对上少女湛然明眸,似被问住。
实是用心良苦。
他语似打趣,面上却无调笑之色。
有一瞬,他似觉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阿谁傍晚。
忽忽几日畴昔。
沈惟钦笑意渐敛,目光转冷,不再言语。
陆听芝往那幅被高瑜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画卷上扫了眼,忽而瞠目,看看陆听溪,又看看那画,惊奇不定。
闻声动静,高瑜转头瞧见陆听溪,精力一振,上前道:“素闻五女人亦画的一手妙笔丹青,不知五女人觉得这幅李昭道的真迹如何?”以目光指向背面进呈上来的那幅精裱横轴,很有些与有荣焉的意味,仿佛凡是陆听溪说她这幅真迹半句不好,她就要跟她大辩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