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即位灵武，诏令天下勤王，烽火临时燃烧不到的各道节度使在口头上热切呼应，真正出兵的实在不是太多。李泌此言，正中李亨的下怀。李亨早就有这类设法，只是各种顾虑，担忧在平叛的节骨眼上，动用强力威权会不会逼反处所诸侯？
李泌向杜鸿渐投过一抹表示。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朕一向……不肯意节外生枝……”李亨有些吞吞吐吐，神采也变得变幻起来。
有李泌支撑保举，杜鸿渐就明白，不管本身如何反对都无济于事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当这个恶人？
李亨沉默了半晌。很久，他才决然挥了挥手道：“罢了，传召：江宁郡士子孔晟文武双全、有胆有识，心胸家国天下，朕心甚慰，赐美酒、红花、金银丝帛犒赏一宗。国难当头，恰是用人之际，朕亲特擢孔晟为天子弟子，册封为河南道睢阳郡宋城县令，马上到差，为天下少年士子表率……”
不管李亨这话是至心还是演戏，固然李泌明知李亨不是太宗天子李世民普通的雄才大略之人，但还是被李亨的尊敬打动。
李泌悄悄皱了皱眉，却没有吭声。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既然承诺了司马承祯，他就兑现承诺，劈面向新皇保举孔晟，可至于朝廷要如何用孔晟，那就不是他无能与的了。
而杜鸿渐则暗自皱眉，拜伏在地，大声道：“事关告急，还请陛下早作定夺。”
按说天子的这个发起倒也合适规制实际。下县的县令阃八品，算是全部大唐宦海的最底层，不是甚么显赫职位。但杜鸿渐却想到了别的一层：江南富庶安宁民口浩繁，已成李唐朝廷最后的粮仓和但愿所系，将江南鱼米之乡的县交给一个矫饰了几篇诗文的少年郎，太太草率了。
以郭子仪为首的武将派系势头正旺，将来如果平叛功成，武将群体就会真正起势，将文臣死死踩在脚底下。在杜鸿渐看来，管理天下文臣的感化是不成替代的，在朝廷当中，武将派系过于坐大，天下终将还是会埋下大乱的祸端。
李亨扭头望向了李泌，微微点头：“朕视先生为师，参谋军国政事，先生但请直言不讳，朕当洗耳恭听。”
李泌沉吟了一下，俄然悄悄道：“陛下，隐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鸿渐长吸一口气，躬身下去朗声道：“陛下，先生之策，臣觉得甚妥。那江南措置使杨奇素有虔诚之名，朝廷前不久还下诏对他予以嘉奖，在臣看来，杨奇早就在江南牧马练兵等候朝廷谕旨了。”
李亨缓缓起家，目光中光彩叠生。此时现在，他不但对平叛光复大唐江山充满了无尽的但愿，还想起了灰溜溜遁藏去了蜀中的父皇李隆基，内心豪情和刻毒并生。
是以，在杜鸿渐的深层次考量当中，压抑武将、减弱武将权势是不成或缺的。当然，现在这个平叛的节骨眼上，他只能临时哑忍。但如果能有机遇对武将一系构成无形的打压，他还是会下认识地为之――郭子仪已经保举了很多人进入朝堂，照这个趋势生长下去，将来如何来制衡郭系力量？倘若郭子仪成为第二个安禄山，大唐朝廷又经得起再一次的折腾吗？
李亨听了杜鸿渐的话微微有些心动，但他却还是下认识地扭头望向了身边的寺人李辅国。
李辅国嘴角一撇，内心悄悄嘲笑：杜鸿渐这厮当真是凶险之极，睢阳一线正处在叛军与朝廷雄师交兵对垒的中间地带，今后必成主疆场，让一个江南士子去此处任宋城县令，这跟送命也没有甚么不同了。
见他作为至高无上的天子办事柔嫩寡断，关头时候还要收罗一个寺人的定见，李泌内心有些绝望，忍不住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