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内心大恸,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
绿意她娘回过身,苏妙真踱步出去,背手歪头,嘲笑看向绿意娘,问:“我赏得东西,没我的准,再不准别人转送的,还不还了她。”
王氏又叹:“那丫头也忒傲气了,主子奖惩都是常事……不过打了几鞭子,算甚么了不得的。
苏妙真在假山背面看得一清二楚,恨得牙痒。
话没说完,听苏妙真嗤一声,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慢悠悠道:“跟主子讲究这孝字当天,可不是把把忠心二字忘了,忠孝忠孝,既是伯府的主子,第一个要守的便是这忠字?!怕是我们伯府管的宽了,随口连着昏话也敢讲了,蓝湘,你从速回了娘,让她评说评说里头事理。”
上前一步,用力从她腕上掼下来那镯子,嘟囔道:“白生养一场,怪道人都说女儿是赔钱货,这还没嫁人,就使唤不动了……”
先前绿意蓝湘两人随她去了扬州六年,六年里能见爹娘的次数极少。蓝湘时不时还提一提家里兄嫂景况,绿意倒是再不说的。问起来只说有一哥哥,家里父慈子孝的,没甚么让她忧心的。
见苏妙真和绿意两人都冷静不语,她叹道:“大家有大家的命,女人,你想想,若翠柳姐黄莺姐的爹娘不卖她们出来,她们也到不了伯府纳福,论起来我们府上的丫环吃的穿的不比小户人家的掌上明珠还好!……何况,好赖还活着呢,传闻江西有洗女的民风,没生儿子前,那出世的小女儿们或被扔马桶里或……”
绿意被她掼镯子的行动带的人一趔趄,好轻易站稳,她娘只顾着瞧那镯子的成色,绿意气得浑身颤栗,一面按胸口喘气,一面尽管哭,再没常日的机变聪明。
绿意回脸,啐一口:“这是女人十七那夜赏我的,如何乱送人的……我晓得,我这个做女儿的再不是你心头肉。得亏暮年那磕掉的牙长好了,不然补了金牙,不定还得被娘你给硬拔下来?娘也听我好言一句,端庄劝哥哥把赌戒了,不然你们便是给他攒下再多的梯己,也经不起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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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意娘忙不迭捡起那荷包,目光睃到绿意湾子上的碧玉镯,道:“好闺女,我瞧你手上的翡翠镯子很值些钱,你哥哥也快结婚了,聘礼里头正缺这么个东西,何不一起给了我。”
王氏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听外头媳妇子接着回话,啰啰嗦嗦地,不过就是后日纸马烛火上供等斋醮事件。
绿意老子娘嗤一声,劝道:“三少爷这些光阴都在府里,你又和快意儿她们熟悉,没事去那头转转,保不得得个机遇,今后三少爷高中入仕,可不能带挈你哥哥他……”
绿意瞅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我只觉得我爹娘已经是天底下最偏疼的了,不料翠柳姐她出身竟比我不幸百倍千倍。”
苏妙娣轻柔一笑,道:“娘放心吧,我不会给我们伯府丢脸的。”
苏妙真冷冷看她一眼。侍书隔着帕子接过那碧玉镯,朝绿意娘做个鬼脸,躲到苏妙真身后。
绿意娘内心格登一下,暗叫不好,谁说这苏五女人最是宽和的,这一句句的,竟跟她没完了。但要让她归还从绿意那儿长年累月剥削去的物件,绿意娘实在舍不得,又深思苏妙真到底是个女儿家,此时不过说几句重话,真罚下人,她岂能寒舍这脸面名声,便道:“五女人,孝字当天,这闺女贡献爹娘的……”
苏妙真慢慢道:“除了这镯子,昔日绿意把自个儿梯己金饰寄到你们那儿的,也趁早送返来,不然等我开库对账,发明赐给她的东西不在她那儿后,呵!除了看祖坟的差使,马棚子里自从走了周成,人可都没补齐呢,到时候少不得让你把公子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