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爹别过脸,杨大郎则来到他娘身边,等他娘说得稍歇一歇了,忽道:“丹娘,我俩带着孩子单住出去,我必然好好干活,毫不能饿着你跟孩子的!”
她这么一解释,围观者中倒也有人点头。
江慧嘉就没躲避他们的对话,也仍然听着。
周丹娘本来伏在武三娘肩头大哭,这时俄然抬开端,转而看向杨家大娘,就恨道:“养得活?养得活我二妞怎地就去了?”
江慧嘉微微扬声,道:“诸位,丹娘腹中这一胎,原是个小郎君。”
不怪周丹娘不信赖他。
杨大郎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娘,只说:“娘,也不是要分炊,就是我跟丹娘带着孩子出去单住,你们老两口我们还是奉侍的。”
她怒问:“二妞是饿死的?你们还说是风寒去了!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周丹娘靠在武三娘怀里,忽地双手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说着说着,她大抵也有些心虚,又有些惭愧,眼圈儿竟也红了。
好了,这从诊病篇翻过来变立室庭伦理大戏了。
当然也有感慨唏嘘,或面露不忍的。
现在能指导周丹娘大哭一场,将郁气宣泄一部分出来,才真正算是一个好的医治开端。
这又分歧于郑七娘的事,郑家那样的人家,他们的隐私听不得,而像杨家如许的家里是非,谁家没几个?
而周丹娘仍仇恨道:“那你怎地不说我二妞为啥要去推小毛呢?都一样是孙辈的,就因为我生的三个都是闺女,老二家的生了个儿子,我的闺女就都贱得比草还不如,你那金孙就是个宝贝疙瘩!”
周丹娘身躯微微一抖,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已经划一于答复。
她生了三个儿子,但女儿可只要周丹娘这一个!
“我但是二妞儿她亲奶,我能用心害她吗?”她也抹起了泪,“亲家,这真是想不到,这是命啊!我也难过得跟挖心似的,可再如何难过,这活人的日子也都得过!”
周丹娘就又哭了起来:“那你咋不说三妞才一岁,身子还弱,我娘就给带了两个红鸡蛋过来,是专门给三妞吃的。小毛去抢还不止,还把三妞的脸都给抓花了。三妞那么小,二妞要不护着她,她就要被小毛给挠死了!”
杨家大娘道:“说的甚么话,孙女也是我杨家的种,我没有不喜好。只是孙子当然更金贵,这谁家都如许,女娃娃都是要嫁人的,男娃子才气传宗接代,我咋错了?再说了,二妞六岁,小毛才四岁,再咋说,她也不该推小毛!”
真正让她焦炙烦闷,乃至做出刀扎肚腹如许猖獗行动的,应当还是源自于对将来的担忧。
然后她越说越多,翻出了家里无数的鸡毛蒜皮。
江慧嘉悄悄皱眉,晓得对有些人而言,重男轻女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个思惟在他们的认识里已经根深蒂固,辩是辩不清的。
江慧嘉叹了口气,走近周丹娘,低声道:“你怕还生个女孩,仍被你婆婆慢待是不是?”
说着说着,她又抹眼泪:“丹娘啊,我是做奶的,我真的也心疼啊!二妞那么小去了,我还给她做道场。要不是心疼,哪有给这小娃娃做道场的?”
周丹娘哭了好久,久到中间的周大郎媳妇都忍不住要来劝了,江慧嘉摆摆手,却表示她不要说话。
“我……我何尝情愿伤他?”周丹娘大哭半晌,终究哭声稍细,又边哭边说,“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但生下来养不活,还到这个世上来享福做甚么?不如他先去了,我再跟他一块儿去!我到地下陪他!呜呜……”
她语气不甚激烈,明显还是心虚。但她又辨得理直气壮,四周村民中一样有为她点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