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今后,经常有人传说,朝廷行文到浙江布政司,要征聘王冕出来仕进。初时不在乎思,厥后垂垂说的多了,王冕并不告诉秦老,擅自清算,连夜逃往会稽山中。
王冕并未曾远行,立即走了来家。秦老过来抱怨他道:“你方才也太执意了。他是一县之主,你怎的如许怠慢他?”王冕道:“老爹请坐,我奉告你。时知县倚着危素的势要,在这里酷虐小民,无所不为。如许的人,我为甚么要相与他?但他这一番归去,必然向危素说。危素老羞变怒,恐要和我计算起来。我现在告别老爹,清算行李,到别处去遁藏几时。只是母亲在家,放心不下。”母亲道:“我儿,你积年卖诗卖画,我也积聚下三五十两银子,柴米不愁没有。我虽大哥,又无疾病,你自放心出去遁藏些时无妨。你又未曾犯法,莫非官府来拿你的母亲去不成?”秦老道:“这也说得有理。况你藏匿在这村落镇上,虽有才学,那个是识得你的?此番到大邦去处,或者走出些遇合来也不成知。你尊堂家下大小变乱,统统都在我老夫身上,替你搀扶便了。”王冕拜谢了秦老,秦老又走回家去,取了些酒肴来替王冕送行,吃了半夜酒归去。
弹指间,过了半年风景。济南府里有几个俗财主,也爱王冕的画,经常要买,又本身不来,遣几个粗夯小厮,动不动大喊小叫,闹的王冕不得安稳。王冕心不耐烦,就画了一条大牛贴在那边,又题几句诗在上,含着讽刺。也怕今后有口舌,正考虑搬移一个处所。
一日,日中时分,王冕正从母亲坟上拜扫返来,只见十几骑马竟投他村里来。为头一人,头戴武巾,身穿团花战袍,白净面皮,三绺髭须,真有龙凤之表。那人到门首下了马,向王冕见礼道:“动问一声。那边是王冕先生家?”王冕道:“小人王冕,这里便是舍间。”那人喜道:“如此甚妙。特来晋谒。”叮咛从人都下了马,屯在外边,把马都系在湖边柳树上。那人独和王冕联袂进到屋里,分宾主意礼坐下。王冕道:“不敢拜问尊官贵姓大名?因甚来临这乡僻地点?”那人道:“我姓朱,先在江南起兵,号滁阳王,现在占有金陵,称为吴王的便是。因平方国珍到此,特来拜访先生。”王冕道:“乡民肉眼不识,本来就是王爷。但乡民一介愚人,怎敢劳王爷贵步?”吴霸道:“孤是一个卤莽男人,今得见先生儒者气像,不觉功利之见顿消。孤在江南,即慕大名,今来拜访,要先生唆使:浙人久反以后,何故能服其心?”王冕道:“大王是高超远见的,不消乡民多说。若以仁义服人,何人不平,不但浙江?若以兵力服人,浙人虽弱,恐亦义不受辱,不见方国珍么?”吴王感喟,点头称善。两人促膝谈到日暮。那些从者都带有干粮。王冕自到厨下烙了一斤面饼,炒了一盘韭菜,自捧出来陪着。吴王吃了,称谢教诲,上马去了。这日,秦老进城返来,问及此事。王冕也未曾说就是吴王,只说:“是军中一个将官,向年在山东了解的,故此来看我一看。”说着就罢了。
说话之间,知县肩舆已到。翟大班跪在轿前禀道:“小的传王冕,不在家里。请老爷龙驾到第宅里略坐一坐,小的再去传。”扶着肩舆,过王冕屋厥后。屋后横七竖八几棱窄田埂,远远的一面大塘,塘边都栽满了榆树、桑树。塘边那一望无边的几顷地步,又有一座山,虽不甚大,却翠绿,树木堆满山上。约有一里多路,相互叫呼,还听得见。知县正走着,远远的有个牧童,倒骑水牯牛,从山嘴边转了过来。翟大班赶将上去,问道:“秦小二汉,你瞥见你隔壁的王老迈牵了牛在那边饮水哩?”小二道:“王大叔么?他在二十里路外王家集亲家家吃酒去了。这牛就是他的,央及我替他赶了来家。”翟大班如此这般禀了知县。知县变着脸道:“既然如此,不必进第宅了,即回衙门去罢!”时知县此时心中非常愤怒,本要当即差人拿了王冕来责惩一番,又想恐怕危教员说他暴躁,且忍口气归去,渐渐向教员申明此人不中汲引,再措置他也不迟。知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