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恰是三月半气候,两边岸上,有些桃花、柳树,又吹着微微的顺风,虞博士内心镇静。又走到一个僻静的地点,一船鱼鹰在河里捉鱼。虞博士伏着船窗子看,忽见那边岸上一小我跳下河里来。虞博士吓了一跳,忙叫船家把那人救了起来。救上了船,那人淋淋漓漓一身的水。幸得气候尚暖,虞博士叫他脱了湿衣,叫船家借一件干衣裳与他换了,请进船来坐着,问他因甚寻这短见。那人道:“小人就是这里庄农夫家,替人家做着几块田,收些稻,都被地主斛的去了,父亲抱病死在家里,竟不能有钱买口棺木。我想我如许人还活活着上做甚么,不如寻个死路!”虞博士道:“这是你的孝心,但也不是寻死的事。我这里有十二两银子,也是人送我的,不能一总给你,我还要留着做几个月川资。我现在送你四两银子,你拿去和邻居亲戚们说说,天然大师相帮。你去殡葬了你父亲,就罢了。”当下在行李里拿出银子,称了四两,递与那人。那人接着银子,拜谢道:“仇人贵姓大名?”虞博士道:“我姓虞,在麟绂村住。你作速摒挡你的事去,不必尽管发言了。”那人拜谢去了。
次早,应天府送下一个监生来,犯了打赌,来讨收管。门斗和衙役把那监生看管在门房里,出去禀过,问:“老爷,将他锁在那边?”虞博士道:“你且请他出去。”那监生姓端,是个乡里人,走出去,两眼垂泪,双膝跪下,诉说这些冤枉的事。虞博士道:“我晓得了。”当下把他留在书房里,每日同他一桌用饭,又拿出行李与他睡觉。次日,到府尹面前替他辩明白了这些冤枉的事,将那监生开释。那监生伸谢,说道:“弟子虽粉身碎骨,也难报教员的恩。”虞博士道:“这有甚么要紧?你既然冤枉,我原该替你分辩。”那监生道:“分辩当然是教员的大恩。只是弟子初来收管时,心中迷惑,不知教员如何措置,门斗如何要钱,把弟子关到甚么处所享福。怎想教员把弟子待作上客!弟子不是来收管,竟是来享了两日的福。这个恩情,叫弟子如何感激的尽!”虞博士道:“你打了这些日子的官事,作速回家看看罢,不必多讲闲话。”那监生告别去了。
虞博士回家,这年下半年又有了馆。到冬底生了个儿子,因这些事都在祁太公家做的,因取名叫做感祁。连续又做了五六年的馆。虞博士四十一岁这年乡试,祁太公来送他,说道:“虞相公,你本年想是要高中。”虞博士道:“这也怎见得?”祁太公道:“你做的事有很多阴德。”虞博士道:“老伯,那边见得我有甚阴德?”祁太公道:“就如你替人葬坟,至心实意。我又闻声人说,你在路上救了那葬父亲的人。这都是阴德。”虞博士笑道:“阴骘就像耳朵里响,只是本身晓得,别人不晓得。现在这事,老伯已是晓得了,那边还是阴德?”祁太公道:“到底是阴德,你本年要中。”当下来南京乡试过回家,虞博士受了些风寒,就病起来。放榜那日,报录人到了镇上,祁太公便同了来,说道:“虞相公,你中了。”虞博士病入耳见,和娘子商讨,拿几件衣服当了,托祁太公打发报录的人。过几日,病好了,到京去填写亲供返来,亲朋店主都送些贺礼。摒挡去上京会试,未曾中进士。
先圣祠内,共观大礼之光;
过了些时,公然祁太公来讲,远村上有一个姓郑的人家请他去看葬坟。虞博士带了罗盘去,用心企图的替他看了地。葬过了坟,那郑家谢了他十二两银子。虞博士叫了一只划子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