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该是钻心之痛,但是沈雁却感受不到了,他只是微微一愣,这是蚺婆身上的母蛊吗?蚺婆都死了,这蛊儿还想偷生?可惜,它选错了仆人……浑沌脑海溢出点诡异欢愉,荡子扯了扯嘴角,却未能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
沈雁的身形微微一晃,向后跌去,身后不再有山,不再有土,只要吼怒的山风,湛蓝的晴空,他的眼眸紧闭,唇角暴露丁点笑意,这个天下虽美,却再也不容他立足。但是山不留他,却有人留。一只乌油油的鬼爪缠上了他的腰身,骨链相扣,间不容发缚住了下坠的身形。严漠脱手了,那骨链来的恰到好处,紧紧抓住了沈雁。
蚺婆纵横苗疆数十载,从未见过有人能做到如此境地。但是沈雁未曾停下半步,这一刺来得果断,潋滟白光若惊鸿划过六合,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背后却传来一声大笑:“婆婆,猎物是你的,合该由你亲手措置。我们已奋力帮你拦下一个,还待如何?”
这句嘲弄让蚺婆目眦欲裂,再也不看玉衡那群猪狗不如的败类,她跌跌撞撞向后逃去。断了一臂,身中两剑,破钞阳寿激起体内凶蛊,蚺婆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但是她仍能迈得动法度,狼狈而逃。
存亡之搏到了现下,已经近乎闹剧,比拼的不再是技艺身法,而是谁能耗住最后一口真气。三剑一剑弱过一剑,蚺婆晓得沈雁即将油尽灯枯,只要能拖到子蛊逆行,她就有了六成胜算。而沈雁也清楚明白,子蛊癫狂,母蛊也一定安然,重伤行功,蚺婆能撑的也不过是盏茶工夫,现在失了兵器,只要能追上她,必妙手刃。
荡子眼眸一颤,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蚺婆就要死了,除却一口入气,再无其他气味。他也将近死了,停在会阴处的子蛊不再左突右冲,只是哀哀震颤,像是死前最后的哀鸣。落入余晖如烟如霞,远处青山婀娜多姿,这江山如此之美,他却再也看不见了。
蚺婆不逃了,转过那涨到斗大的头颅,外凸的眸子中净是猖獗之意,她余下的那只手捏住了只剩半条的木杖,嘶声喊道:“你还能杀我?还想杀我?沈雁,任脉逆行的滋味可好!”
一剑不中,一剑又起!无影斜挑,再刺!
蚺婆口中收回嘶嘶吼怒,手里的木杖劈了下来,仗端本该档住剑锋,未曾想那短刃微微一偏,顺着木杖向上滑去,尽是木刺的断面插入了沈雁肩头,而他的无影,直直穿透老妪干瘪前胸,污血顺着靛蓝衣裙落在地上,刹时就让那片黄土变作污泥,攀在岩上的蔓藤收回轻微声响,干枯断裂。
如何能够?!子蛊入体,便已受母蛊所控,莫说杀了蛊主,就是伤其毛发都要拼经心力。更别提蛊虫现已被她体内的气血唤醒,母蛊昼出,子蛊必狂,现在那蛊儿应当在沈雁任脉中横冲直撞,使尽满身力量都一定能压住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竟然还能站直身材,还能违背母蛊号令,来杀她这个操蛊之人?!
但是抓住又如何?凌厉的钢叉击中了后背,严漠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腾空而起,他抓住了沈雁,却没法在山崖上逗留半分。如若不松开手中骨链,本身也会被那下坠之力拽下崖去。
只要能追得上……
但是留下性命,却并非不能伤人。廖人熊手里那柄三棱钢叉舞得愈发刚猛,招招都向严漠背心击去。鹤翁掌中骨链吼怒,像一条活蟒,舒展严漠下盘。妖书内行中的桃花扇却使出短打工夫,分毫不离严漠面孔颈间。
脚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毒血渗入了一丈周遭的泥土,也毒死了土中统统植被,落空了这些蔓藤的抓力,附着在岩壁上的泥土开端松动,悉悉索索向下落去。蚺婆干枯肥大,沈雁身形劲瘦,两人加起来也不算重,但是这落空抓力的泥土,却承不住他们。那块山崖,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