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钟会正与姜维谋反,忽报司马昭有书到。会接书。书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于长安;相见在近,以此先报。”会大惊曰:“吾兵多艾数倍,若但要我擒艾,晋公知吾独能办之。本日自引兵来,是疑我也!”遂与姜维计议。维曰:“君疑臣则臣必死,岂不见邓艾乎?”会曰:“吾意决矣!事成则得天下,不成则退西蜀,亦不失作刘备也。”维曰:“近闻郭太后新亡,可诈称太后有遗诏,教讨司马昭,以正弑君之罪。据明公之才,中原可囊括而定。”会曰:“伯约当作前锋。成事以后,共享繁华。”维曰:“愿效犬马微劳,但恐诸将不平耳。”会曰:“来日元宵佳节,于故宫大张灯火,请诸将饮宴。如不从者尽杀之。”维暗喜。次日,会、维二人请诸将饮宴。数巡后,会执杯大哭。诸将惊问其故,会曰:“郭太后临崩有遗诏在此,为司马昭南阙弑君,大逆无道,迟早将篡魏,命吾讨之。
维领命,方欲行动,俄然一阵心疼,昏倒在地;摆布扶起,半晌方苏。忽报宫外人声沸腾。
晋帝司马炎,追谥司马懿为宣帝,伯父司马师为景帝,父司马昭为文帝,立七庙以光祖宗。那七庙?汉征西将军司马钧,钧生豫章太守司马量,量生颍川太守司马隽,隽生京兆尹司马防,防生宣帝司马懿,懿生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是为七庙也。大事已定,每日设朝计议伐吴之策。恰是:汉家城郭已非旧,吴国江山将复更。未知怎生伐吴,且看下文分化。
烈报知诸将。
奂从之,遂令贾充筑受禅坛。以十仲春甲子日,奂亲捧传国玺,立于坛上,大会文武。
遂先发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诏收艾,其他各无所问。若早来归,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者,灭三族。”随备槛车两乘,星夜望成都而来。
却说姜维、钟会、邓艾已死,张翼等亦死于乱军当中。太子刘璇、汉寿亭侯关彝,皆被魏兵所杀。军民大乱,相互踩踏,死者不计其数。旬今后,贾充先至,出榜安民。方始宁靖。留卫瓘守成都,乃迁后主赴洛阳。止有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郎郤正等数人跟从。廖化、董厥皆称疾不起,后皆忧死。
时魏景元五年改成咸熙元年,春三月,吴将丁奉见蜀已亡,遂出兵还吴。中书丞华覈奏吴主孙休曰:“吴、蜀乃唇齿也,唇亡则齿寒;臣料司马昭伐吴期近,乞陛下深加防备。”
却说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遂尊之为王,表奏魏主曹奂。时奂名为天子,实不能主张,政皆由司马氏,不敢不从,遂封晋公司马昭为晋王,谥父司马懿为宣王,兄司马师为景王。昭妻乃王肃之女,生二子:长曰司马炎,人物魁伟,立发垂地,两手过膝,聪明威武,胆量过人;次曰司马攸,情性暖和,恭俭孝悌,昭甚爱之,因司马师无子,嗣攸以继厥后。
却说钟会请姜维计议收邓艾之策。维曰:“可先令监军卫瓘收艾。艾若杀瓘,反情实矣。将军却起兵讨之,可也。”会大喜,遂令卫瓘引数十人入成都,收邓艾父子。瓘部下人止之曰:“此是钟司徒令邓征西杀将军,以正反情也。切不成行。”瓘曰:“吾自有计。”
且说后主至洛阳时,司马昭已自回朝。昭责后主曰:“公荒淫无道,废贤失政,理宜诛戮。”后主面如土色,不知所为。文武皆奏曰:“蜀主既失国纪,幸早归降,宜赦之。”昭乃封禅为安乐公,赐室第,月给用度,赐绢万匹,僮婢百人。子刘瑶及群臣樊建、谯周、郤正等,皆封侯爵。后主谢恩出内。昭因黄皓蠹国害民,令军人押出市曹,凌迟正法。时霍戈密查得后主受封,遂率部下军士来降。次日,后主亲诣司马昭府下拜谢。昭设席接待,先以魏乐舞戏于前,蜀官感慨,独后主有忧色。昭令蜀人扮蜀乐于前,蜀官尽皆堕泪,后主嬉笑自如。酒至半酣,昭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此!虽使诸葛孔明在,亦不能辅之久全,何况姜维乎?”乃问后主曰:“颇思蜀否?”后主曰:“其间乐,不思蜀也。”斯须,后主起家换衣,郤正跟至厢下曰:“陛下如何承诺不思蜀也?徜彼再问,可泣而答曰:先人宅兆,远在蜀地,乃心西悲,无日不思。晋公必放陛下归蜀矣。”后主服膺退席。酒将微醉,昭又问曰:“颇思蜀否?”后主如郤正之言以对,欲哭无泪,遂闭其目。昭曰:“何乃似郤正语耶?”后主开目惊视曰:“诚如尊命。”昭及摆布皆笑之。昭是以深喜后主诚笃,并不疑虑。先人有诗叹曰:“追欢作乐笑容开,不念危亡半点哀。欢愉他乡忘故国,方知后主是干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