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获听到这里,很有些不觉得然。
日日说,夜夜念,夷人们终究被他压服,垂垂生出“公然错在我方,不在汉人”之觉。
他一骨碌从毯子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睡眼,正见一个着豹皮白羽、古铜肤色、身形健硕的身影,不是日思夜想的爱妻回禄是谁?
实在早在交代军粮时,孟琰就已从霍弋处得知平南将军故意劝降孟获,只是苦于未得合适人选。
他自忖自插手朝廷以来,只立了微末的功绩,目睹官军守势如潮,南中光复期近,参战之人莫不都立了大功,若战事结束,将来那里还会有这般建功的机遇?
如同大夏天里喝下一口冰冷透心的井水,孟获通体畅快莫名,抱着回禄转了一圈后,急问道:“夫人快说说,你是如何从汉军手里逃出来的?”
且孟琰本人并未直接参与拖磨山之战,料孟获再恨,也不会恨到他的头上,断不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举。
孟获又惊又喜,踉跄着扑向来人,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哭喊道:“回禄啊回禄,天不幸见,你的亡魂终究肯来见我啦。”
这一声呼喊如同天籁,激得半梦半醒的孟获一阵激灵。
紧接着,响起回禄孔殷的呼喊:“大王可安好么?”
细细思来,这不恰是最合适的劝降人选么?
只听回禄持续道:“汉人除了拘束我们,待我们很好。直到明天,来了一个使者人,说要带我返来,一道压服大王投奔官府。”
孟琰心中炽热,接过函件,正色道:“必不负将军重托!”
对于姜维之问,孟琰闻其弦,便知其意,他建功心切,当下毫不犹疑拜下抱拳道:“禀报将军,孟获与琰偶有手札来往,神交已久,琰愿孤身前去,劝降孟获!”
又是心疼,又觉活力,回禄反手抱住丈夫,佳耦两人皆情感万千,捧首痛哭起来。
“逃?我是被汉人放返来的。”回禄白了他一眼,当下一五一十,将期间产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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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一阵,孟获的酒气也散了大半,他忽觉怀中之人温热如常,不由惊诧昂首,惊奇道:“夫人,你还活着?”
夷军见主将低沉至此,民气顿散,每夜都有很多人趁着夜色逃离。孟获只当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他走下案几,将孟琰扶起,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于,笑道:“劝降一事,某已做了非常铺垫。我军待夷人俘虏甚厚,不但救治其伤员,还向其鼓吹朝廷国策,回禄、朵思等夷首均有悔意。孟琰兄可持此信至拖磨山大营寻觅马谡马府君,请他放了回禄,与你同业,料来能增此行数成掌控。”
毕竟是人的命,树的影,孟获听到“孟琰”之名,顿时收了几分傲慢,只含混道:“本来是他来了……夫人且先下去歇息,容我听听孟琰有甚么说的,到时在做措置。”
“夫人?”
及至孟琰进得帐中,但见帐内甲兵陈横,刀灿烂目,杀气毕露,孟获穿戴整齐,高坐于一块皋比毯上,正作冷眼观视。
马谡却凛然不惧,激辩群夷。他辩才无碍,半是回嘴,半是规劝,连喝带问,竟将夷人辩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姜维大喜道:“某正苦于劝降人选,孟琰兄今来,难道天意?”
“呃……”孟获吃痛,俄然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清楚是活,他的夫人果然没有死啊!
孟获拍腿大呼道:“我就晓得汉人没安甚么美意,他们宠遇俘虏,公然是为了劝降我。那使者现在那里?让我会一会他!”
孟琰点头道:“确有此事。此支在永昌、云南繁衍百年,颇得夷汉民气,当今族长,正乃来犯之孟获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