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投案自首的么？”
姜枫沉默，夜色下，一双眼熠熠生光。他按刀问道：“放或不放，全凭诸君一念之间。”
一个甘心放下兵器，为救父而投案自首。一个恰好不肯要这件大功，为不伤姜父的心，甘心冒受县君奖惩的伤害将之放走。韦强、庆锋诸人看得目炫狼籍，面面相觑。
裴元绍勉强喝道：“姜枫！你只一人，我等八人，你那里来的大话？俺知你骁悍，但亭舍重地，不成乱来！如果恼了县君，便是你遁走千里，也难逃一死！”
“足下夤夜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脑中急转，猜来人是谁，起首想到的是给他形成最大压力的承平道人，“莫非彻夜事发？”转念一想，感觉不太能够，还没到甲子年呢，不是承平道人，这里是亭舍，也决然不会是蟊贼盗寇，
“阿翁，孩儿不孝，累你享福了。”此时景象下，姜枫怎能下跪？他按刀紧盯诸人，叮咛姜俏，“扶着父亲来我身后。”
姜枫见其父容色哀戚，言语诚心，又闻其弟证明，立即做出了决定，伏头触地，给姜父磕了三个头，说道：“既如此，孩儿不孝，不能再尽欢膝下了。”交代姜俏，“我今后不在家中，你要经心极力地奉养父亲。”
周澈目睹姜父悲容，长叹一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姜君，我彻夜方知这天下为何会有你如许纯孝仁德的奇男人了！”将姜枫扶起，接过他的佩刀，亲手给他挂回腰间。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裴元绍、严伟、邢刚应了声是，悄悄去到院门口，各寻天时之处站定，握住刀柄，面对院中的姜家父子，如临大敌。
“竟是姜枫？”周澈目光灼灼，望向来人，诧异之极，心道，“他竟有如此胆小？竟然敢来我亭中！”定住心神，问道，“足下便是姜枫么？”
“姜枫见过诸位。”来人在夜色下长揖施礼。他的声音降落，很有穿透力。
俄然，从周澈身后传来“啪”的一声。
“或是姜枫朋党？”封查姜家时，姜枫的朋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一点儿不思疑那些人有胆量来亭中劫姜父。如果是姜枫的朋党？来的怕不会是一小我。
来人在墙下的暗影中待了一待，很快走出，借助火把的光芒，世人看得清楚，只见他约莫七尺五寸身高，貌不惊人，眼睛不大，唇上蓄了髯毛，穿一件褐色短衣，腰插长刀。
“然也。”
姜俏摆布难堪，看看姜枫，看看父亲，又转脸看看周澈，踌躇了下，到底父子连心，怕姜父跌倒，站稳了脚，不肯分开。
诸人皆觉得然。固然他们对姜枫或敬或畏，但职责地点，如果彻夜真被他劫走了人，除非他们肯放下统统，跟着他逃亡江湖，不然正如周澈所说，县君的肝火是谁也接受不起的。
周仓深觉得然：“丈夫一诺令媛。阿强，你也忒把细了。姜枫不是弄假的人。”问周澈，“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如何？”
“汉家律法：‘杀人者死’。姜枫虽愚，留此身另有效处，并不肯自寻死路。”
周澈善解人意，对周仓、裴元绍等人使了个眼色，退到远处，留个充足的空间和间隔供他们父子说话。
院中沉寂下来。
姜父眼泪掉下来了：“你们这两个孝子，都想气死俺么？”
诸人喝酒起舞，忽有一人从墙上跳下。
姜枫、姜俏那里能见得了父亲堕泪？顿时慌乱起来，七手八脚，也不知该安慰、还是该下跪。特别是姜枫，完整不复方才平静自如的表示，手足无措。
姜枫手按刀柄，疏忽亭舍诸人的模糊包抄，趋前一步，盯着荀贞，低声说道：“姜枫鄙人，戋戋一人，岂敢视诸君为无物？亭长若不肯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