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再往他身下的坐骑看,见马的脖颈、肚腹上汗水涔涔,鼻中喷着大团的白气,四个马蹄上沾了些许混了土色的麦苗,猜出:必是为赶时候,从田间奔来,一起不断。
“又按律法:‘伤人当耐,偿钱’。这短竖可不但是打人,还伤人了,需再赔给每人两万。”
“救人?救甚么人?……,又有盗贼来了么?”
“那你是何意?”
荀贞叱马续行,奔将畴昔。两三里地,一瞬即过。那几个过路的人躲开奔马,猎奇地看了看他。眼看就要赶到近前,那伙人的叫骂声也已清楚入耳,也看到了被围在人堆里的乐进,他正要扬声说话,突见人堆外侧、乐进的身后有一人拔出了佩剑。
贰心道不好,情急之下,不及示警,忙把佩刀连刀带鞘地从腰间抽拉拽出,取下刀鞘,高举在手,猛地掷了出去。他善于击剑,尤擅投掷击打之术,此时虽在顿时,虽在奔驰当中,虽与那人相距百步,但这一掷竭尽尽力,只见那刀鞘从半空中横掠而过,翻了几个滚,落下时,还是正中目标,端端方正地砸到了拔剑那人的肩膀上。
那佐史给他报讯时,只说了乐进被围在桑阴亭,没说围他的人是谁,当时荀贞得空细问,但在来的路上已经约莫猜出或许是朱阳里第三氏的人。第三氏的族人很多,此中最出头的有两人,一个叫第三明,是第三家属长的宗子,一个便是这个第三兰,乃是第三明的幼弟。
从光武天子建武年间、这第三家初来本乡开端,他们家便争强乡亭、斗狠闾里,至今近一百五十年,中间也不知换过了多少的家主、颠末端多少的乡有秩,虽说其族中也有人因乱纪而伏法刀下,也有人因杀人而逃亡江湖,可残虐无忌,僄轻乱法的风俗却从未窜改。
有在前次阛阓时见过荀贞的,说道:“这是新来的有秩荀君。前次我在市中见过他,很夷易近人,还买了老黄的一个青铜镜,难怪传闻繁阳人对他交口奖饰。本日倒是如何了?孔殷火燎的?”
阛阓上人多,人多胆壮,便来几个盗贼也不怕,虽有怯懦的闻之恐忧,不过多数的人不当回事,也不知谁先提及的,垂垂地话题转到了荀贞那次闻鼓出境,半夜击贼的事上。
荀贞蹙眉,心道:“‘吐唾沫辱人’如此定是无稽之谈。乐进是个外埠人,只是路过他们里前,与他们无冤无仇,又怎会辱他们?‘打人’如此也不敷信,便有脱手,料来也是这第三家脱手在前。依我所见,乐进禀性沉稳,绝非鲁莽之辈,要非被迫,断不肯脱手打人的。”
荀贞高七尺七寸,不落第三兰,乐进高七尺上,更远不及之。第三兰腆胸凸肚,抬头低眼,看着他两人,意态娇纵地说道:“钱以外,还当耐。这短竖本就短小,若再被剃了鬓发髯毛,更加见不得人。俺们也不是恶人,不肯为此恶事,也不诣官寺诉讼了,这耐刑就给他省了。”
一万加四万便是五万。荀贞心道:“你也真敢要!”问道:“五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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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催马疾行,连过了两个亭,虽是抄的近路,也有十四五里地,而他统共才只用了一刻多钟,路上的速率之快可想而知,衣裳被风吹乱,领子歪倾斜斜,刚才拔刀时拔得急,腰带也被弄歪了,又出来得仓猝,没带帻巾,发髻闪现在外,被风吹乱。再加上风寒冻脸,鼻涕都快出来了。一副狼狈模样。
第三兰说道:“这短竖是荀君的朋友?嘿嘿,我等实在不知,有所获咎,恕罪恕罪。”口中赔罪,部下不松,说得好听,却就是不肯放乐进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