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固然也看不起他，平时在郡府里议事的时候，也常顶撞得他下不来台，暗里里，亦从未与他有过任何来往，然此时毕竟不是在郡府里，也不是在暗里，而是在城头上，在公家的场合中，亦不肯冷眼看他在人前出丑。不管如何说，他是朝廷大吏，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
东城墙外的黄巾士卒本就最多，此时得了其他几面城墙外友军的援助，人马愈盛，阵容愈大，粗算下来，怕已不下有四万之众。也就是说，差未几有一半的黄巾军士卒都在此处了。
黄巾军士卒齐声大喊的时候，郡丞费畅如闻惊雷，差点被吓得当场失禁，好不轻易缓过神来，犹觉双腿麻软，胸口砰砰直跳，站立不稳，直想往地上瘫坐，幸亏他身边一人反应快，及时抓住了他，这才免了他当众出丑。他哆颤抖嗦地问道：“右、右兵曹史手指指天，是何意义？”
城头诸人提心在口。远处，波才的中军还是悄悄无声。
城头一片庄严，没有一小我说话。
十四五个传令兵从中军奔至前阵，传达波才的号令。
先前去到中军的那几十个骑士络绎驰出，各顺原路返回。
文太守担忧地说道：“贼营诸将若不能同仇敌忾，天然是最好不过，可万一他们同‘敌波才之忾’呢？我虽不知兵事，亦知‘哀兵必胜’！如此，我军岂不危矣？”
黄巾军是一支方才“组建”而成的“军队”，乃是由全郡十几个县的承平道信徒构成的。
“如果他们没能在半个时候内出兵呢？”
他将长戟接住，拄在地上，另一手按住佩刀，仰着头，谛视城上。
“钟功曹晨入贼营，诈言献城，此事贼军诸将皆知。现在，我们不但没有献城，钟功曹刚才更高临城下，放声痛骂，对波才辱之甚矣！大丈夫义不受辱。贼军诸将若以此为耻，同‘敌波才之忾’，那么必定就会敏捷出兵，最多数个时候便可展开守势，如此，敌为雪耻而来，来势汹汹，对我而言，就将会是一场苦战。”
“过了暮，就是夜。夜战，非精锐不成。以波才这数万乌合之众，白日作战尚且不易批示，更何况是夜晚呢？明天之前，波才倒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家弱处，向来没有在早晨攻过城，凡是在暮色到临前就出兵归营了，现在天，他却一改常态，在暮色将临前建议守势。这申明他已经因为暴怒而落空明智了。《尉缭子》云：‘将者，宽不成以激而怒’，怒则失措。《吴子》云：‘因怒发兵曰刚’，刚则易折。一边是失措易折，一边是好整以待。兵虽未交，我军已胜。”
……
荀攸自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没想到费畅还是茫然不解，扭脸瞧了他一眼，心道：“我都解释得这般清楚了，他竟然还是不解，如此愚陋，难怪会被郡人轻视，被呼为‘鸟篆郡丞’。”懒得再做解释，转转头，细看黄巾军排兵布阵。
“不错。钟功曹说：他今晨去贼营递交‘降书’时，波才本来是不肯接管我军献城的，只是挡不住别的各营贼将的劝说，因才无法承诺。由此可见，贼营诸将已萌退意，多已不想再与我军交兵、攻我坚城，只想撤退远走、转掠余县了。如此，他们即便被波才逼迫着持续与我作战，也必斗志不坚。胜之易矣。”
文太守颤声说道：“先前贼营诸将入中军，右兵曹史云：‘只要半个时候内贼军不出兵，我军即胜之易矣’。依今看来，贼军虽是在半个时候后才出的兵，但是军容鼎盛，气势如虹，涓滴没有‘再而衰’的模样，我军恐怕胜之不易。当此之际，右兵曹史缘何反言我军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