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不觉发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孺子亦有封侯之志?”
县里边早就派人来给他通过气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春郡内有两件大事,一件是行春,一件是“假种食”。现在本乡的行春已毕,剩下的就是假种食了。筹办借给乡民的粮食在阴修走后的第三天送来了乡中。
荀贞青帻黑衣,手按佩剑,立在春光之下,下午的阳光暖和恼人。
他望着那粮车在官道上渐行渐远,终至消逝不见,回转目光,扫了一眼恭立品后的诸多乡吏,复又对时髦说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今天下不靖,四海以内灾患丛生。十余年间,我郡连遭两次大疫,民不聊生,郡县残敝。你是本村夫,当知本乡事,只我们一个乡,这些年里就因疾疫、因无粮,死了多少人?郡将阴公莅任本郡,下车伊始,就上书朝廷,告假种食。天子爱民,因此允之。这些粮,都是郡中给的,是天子、阴公的一片爱民之心。……,明德,乡中诸吏,如有敢当硕鼠、贪公肥私、以此取利者,你马上禀我。我上报郡县,斩之。”
嫁人是件大事,特别是对像陈氏、荀氏如许的士族来讲。一个弄不好,若所嫁非人,贻人话柄、被人嘲笑都是小事儿,往严峻里说,说不定还会使全部家属的清名受污。名誉乃一个家属的立世之基,若族名受污,那全部家属也就完了。陈群年纪小,嫁姐之事本也非他所宜言。以是,他虽提出了这个建议,但终究陈寔、陈纪是否会同意,却还是未知之数。
现在,他颠末尽力,部下已有了百十个受练习的里民,几十个投效的轻侠,还得了乐进效命,并与文聘交好,算是已略有班底,“保命”虽还是甲等要事,但已不如之前那么急了。
荀贞把他送走,对时髦说道:“明德,你是乡佐,假种食这事儿该由你来办。我们乡有民两千余户,人丁上万,粮只要十车,该给谁,不该给谁,你内心要稀有。定一个章程出来,凡大姓、大族、家不足粮者,一概不得假贷,要确保把粮借给真正需求的贫户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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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未冠的少年无能甚么事儿?荀贞被他磨的没体例,只得随便找了个事儿给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盖院舍,没质料不可,土、石、砖、瓦、木料,都得备足。我已把西乡囊括一空,能买来的都买来了。”说着话,他指了指堆积在地上的各种质料,接着说道,“但是还不敷。我本筹算过几天等我休沐了,我去县里大市上再买些。你既然这么主动,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
近代以来,帝国境内天灾天灾不竭,只从明天子即位至今,十三四年里就已产生了十数次的地动、疫疾、洪灾、蝗灾,羌人又年年犯边,并且州郡各地百姓起事不竭,大厦将倾,表里交困,风雨飘摇,朝廷早已是捉襟见肘,府库空虚。当年桓帝朝时,陈蕃就曾说过:“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何谓三空?郊野空、朝廷空、堆栈空。况乎本日?大前年,天子下诏,密码标价、西园卖/官,固有其贪婪敛财之因,却也不能解除有府库空虚之故。
他的这些心机,他的冲突,他的不安,时髦和乡吏们当然不会不晓得。时髦与乡吏们看到的、听到的,只要他的疾言厉色。把这事儿叮咛过后,他就完整罢休,完整交给了时髦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