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的手抖得更加短长,我在心中叹了一声,我白浅平生第一个门徒,竟是个见了神仙就腿软的。
夜华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我这番话说得面子,宝蓝衫子神仙合掌揖了揖,先腾下云头来。夜华眼风里扫了元贞一眼,也落下云头来。
月余不见的夜华君正端立在半空中,背对着冷月清辉,面上凉凉的,目光灼灼将我和元贞小弟望着。他身后同站了位神仙,着一身宝蓝衫子,唇畔含笑,面庞温和。
我这厢起因还没编得通透,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宝蓝衫子却已将一道金光直劈元贞面门,元贞立仆。
元贞握住我的手,微微地发着抖。我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寂然与半空中两位瑞气腾腾的神仙道:“二位快从天高低来吧,月黑风高的,二位即使仙姿超脱,碰到个把不能赏识的凡人,将他们惊吓住就不太好了。”
凤九约莫现在方才发觉这屋里除我外另有两个神仙。我觑了觑坐在一旁喝茶的夜华,与凤九道:“那是九重天上的天君太半夜华。”
这声音耳熟得很。
因我已将元贞的劫渡完了,夜华天然不能再封着我的法力。正巧宝蓝衫子将地盘拘了出来,我便跟着他们三人一同去菡萏院,免得在认路上操心机。
元贞雷打了的鸭子般,非常震惊地望着我。夜华侧头,赏识亭外黑漆漆的湖面。
夜华与我虽算不上久别,也实打实小别了一番,他此番却冷冷站在半空中,连个端庄号召也分歧我打,我感觉不大受用。
我实在并未见着那美人,须知我坐的是船尾,即使极目四望,也只能瞧见各种后脑勺。晓得那美人已然退场,乃是因见着了在天涯盘桓的,司命星君不吝血本借来的,西天梵境佛祖跟前的金翅大鹏。
迩来闲时瞧的戏本子,演到知己老友久别相逢,大多是执子之手将子拖走……拖去街边的小酒楼边喝小酒边诉离情,这才是老友相逢的端庄。
他虽有个刨根问底的脾气,我却早已在心中策画好,先顿一顿,做出莫测之态来,方拢着袖子深沉道:“为师方才胸中忽现一束道光,将常日很多不通透的玄理照得透白,为师感念你对道法固执一心,既得了这个道,便想教传于你,你愿不肯听?”
在昆仑虚学艺时,我有些鄙人,道法佛法凡是带个法字的课业,十足学得不像样。但即便当年墨渊授这些课时我都在打打盹,也算是在打盹里受了几千年熏陶,与一介凡人讲个把时候道法,天然没有题目。
凤九先前与我说,过了六月月朔韦驮护法诞,待东华遇着他一心倾慕的女子,她便也该走了。此番东华的命格虽被略略改了些,毕竟同她没大干系,且不说她本日还冒着性命之忧救东华于水火当中,该报的恩典十足都该报完了。我揣摩着,太阳落山以后去找一回凤九,明日与她一同回青丘。
天子被淹得半死不活。
我这厢头尚未点完,那厢却听陈朱紫一声尖叫:“陛……陛下不会浮水啊——”紧接着又是扑通的一声。紧接着扑通扑通扑通很多声。
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载得不错,天子公然率了文武百官并一众的妃嫔往漱玉川上出游了。我自住进皇宫以来,因不受天子待见,虽担着太子他师父的名,却并未封下阶品。然礼部几个主事的小官很有眼色,晓得我是个高人,硬是将我列入了百官之列,在那出游的龙舟上,挨着几个从八品的拾遗,占了个位置。这个位置乃是个只能见着天子后脑勺的位置。离天子三丈远的另一个后脑勺,瞧着有些像陈朱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