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怔。
说完这番话,他便闭目养起神来。我却还得去炎华洞瞧瞧墨渊,揣摩半日,缓声道:“你本日,没文书批了?”
娘啊,人说羽禽类最是忠贞,不动情则已,一动情至死不渝。倘若思慕了一小我,定然是到老练死都思慕这小我。毕方既思慕了我的侄女,按他们羽禽的传统,便该有始有终地思慕下去,几时,几时他却又看上我了?
毕方又坐得近我一尺,柔声道:“你只说,你愿不肯同我一起?”
我愣了,嘴唇颤抖几番,扯出一个笑来:“哈哈,你们羽禽类一贯性子就有些冷,天然和我们这些走兽不大一样的。哈哈,我就那么一说,你别挂在心上,别挂在心上……”
想来我也该是四海八荒头一个这么漂亮的正妃了,即使夜华娶了我,在年事上有些亏损,冲着这一点,却委实要烧高香。
他淡淡然笑道:“我再没甚么时候比这时候更真了,没交谊天然也能做悠长伉俪,我却盼着你同我能有绵长交谊。”
我欣然地咬紧牙齿:“困,困得很。”
他捂完被角,又将搁在一旁坐凳上的药碗拿去放在桌案上,端起杯子倒了口冷茶喝,方踱返来,背倚着床栏道:“阿离已奉上天宫了,只受了些惊,倒没大碍,需疗养几日。我本来筹算带你一同回天宫的,灵宝天尊的上清境有一汪天泉,正宜你将养。”皱了皱眉又道,“但那只毕方豁命拦着。不过,若你开口应了,他也没甚好说。你先躺躺,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天宫吧。”
我嘴角抽了抽。
他却并不如我设想的那么欢畅,神采惨白,盯着我的眼睛,道:“这是你的至心话?”
我自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既全了毕方的面子,也全了夜华的面子。
我睡一觉,精力头规复得实在只十之一罢了。同毕方这一通话说得,且惊且喜且忧且虑,大大伤了回神。但内心仍惦记取要去炎华洞一趟,此时配房里偏有夜华坐镇,天然不便。我揣摩着须找个项目将他支开,凝神半晌,气味奄奄地与他道:“唔,劳烦把药给我,俄然有点犯困,吃了药我想好好睡一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固然我是个上神,畴昔的十四万年里头,这副仙身历经大大小小的灾害打磨,早已非同平常,等闲的伤势都好得比凡人利落,却也并不至于如许利落。我撒这个谎,乃是因面前这位仁兄一贯与我有些不对于。若我在他面前逞强,他趁着我重伤在身,悄悄下趟不轻不重的毒手,我便委实呜呼哀哉了。
昨日,我昏睡得不是时候,未曾亲见夜华带着墨渊、团子并我三个满身而退,但依他的修为,做这桩事应是不难。
我感觉即便遂不了毕方的意,那回绝的话也要说得非常温存,万不能伤了他的心。考虑很久,讷讷开口道:“这个,终归是他们天族订婚在前,我同你,呃,我同你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你说思慕我,我实在很欢乐。凡是事……凡事也要讲个有先有后不是?”
我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背,点头道:“你的厨艺很好,抽暇给你爹娘爷爷也做几次,正表现一个孝字。”
配房里一时静极。
我谨慎地朝里挪了挪,道:“睡了一觉,精力头已好了十之七八了。”
他关了窗户返来,与我掖了掖被角,在床边靠了一会儿,又亲厚地来问我喝不喝水。就是迷谷也做不来这般殷勤详确。
夜华俄然深深将头埋进我肩窝,闷闷道:“我从未给其别人做过饭菜,我只给你一人做过。”
方才那一番话说得顺畅,夜华没言语,我便也胆肥很多。细细揣摩一番,又将我心中这个设法与他筹议:“不过你这个年纪也确是该好好爱几场恨几场的年纪。趁现在你对我的孽根种得还不深,早早拔出还来得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能晓得,活着上活了这么多年,对情爱这东西早看淡了,委实提不起甚么兴趣。这是个高处不堪寒的境地啊。唔,天君那一纸天旨将你我两个凑作一堆,实在我一向感觉对你不住。但你也不必过分悲伤,待我同你结婚后,看能不能再为你另娶几位年青貌美的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