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老见韩爷给了一锭银子,赶紧道:“军官爷,太多心了。就是小相公每日所费无几,何用很多银两呢。如怕小相公受屈,留下些须银两也就够了。”韩爷道:“老丈不要推让,推让便是嫌轻了。”张老道:“既如此说,小老儿从命。”赶紧将银接过。韩爷又说道:“我这侄儿烦老丈务要用心的。”又对九如道:“侄儿耐烦在此,我完了公事即便返来。”九如道:“伯父尽管放心摒挡公事,我在此与张老伯盘桓,是无妨事的。”韩爷见九如竟然风雅,全无小孩子神态。不但韩二爷放心,并且张老者闻声邓九如称他为张老伯,乐得贰心花俱开,连称:“不敢,不敢!军官爷尽管放心,小相公托付小老儿,该当用心,不劳叮咛的。”韩二爷执了执手,邓九如又打了一恭。韩爷便出了汤圆铺,转头频频,很有不舍之意。今后韩二爷直奔杭州,邓九如便在汤圆铺安身,不表。
忽听楼梯声响,上来一人,携着一个小儿。却见小儿眼泪汪汪,那男人肝火昂昂,就在包兴坐的座头斜劈面坐了。小儿也不坐下,在那边拭泪。包兴看了,又是不忍,又觉迷惑。早已闻声楼梯响处,上来了一个老头儿,眼似銮铃,一眼瞥见那男人,赶紧上前跪倒,哭诉道:“求大叔千万不要起火。小老儿固然短欠银两,渐渐的需求还清,分文不敢少的。只是这孩子,大叔带他去不得的。他小小年纪又不晓事,又不无能,大叔带去如何样呢?”那男人端坐,昂然不睬,半晌,说道:“俺将此子带去作个当头,俟你将帐目还清,方许你将他领回。”那老头儿焦急,道:“此子非是小老儿亲故,乃是一个客人的侄儿,寄在小老儿铺中的。倘若此人返来,小老儿拿甚么还他的侄儿?望大叔开一线之恩,容小老儿将此子领回。缓至三日,小老儿将铺内折变,偿还大叔的银子就是了。”说罢,连连叩首。只见那男人将眼一瞪,道:“谁耐烦这些!你尽管折变你的去,等三今后,到庄取赎此子。”
此时包兴见相公代还银两,料着恶奴不能带去小儿,忙过来将小儿带到本身桌上,哄着吃点心去了。
你道此二人是谁?那碧睛紫髯的,便是北侠,复姓欧阳名春,因是紫巍巍一部长须,大家皆称他为“紫髯伯”。那少年漂亮的,便是双侠的大官人丁兆兰,奉母命与南侠展爷补缀房屋,觉得来春毕婚。丁大官人与北侠原是夙来闻名,未曾见面的朋友,不期途中相遇,今约在酒楼吃酒。
这边老者起来,又给倪继祖叩首。倪继祖赶紧搀起,问道:“老丈贵姓?”老者道:“小老儿姓张,在这镇市之上开个汤圆铺心机。三年前曾借到太岁庄马二员外银五两,是托此人的说合。他名叫马禄。当初未几几月就偿还他二两,谁知他仍按五两算了利钱,生生的诈去很多,反累的相公妄费去银两,小老儿何故答报?叨教相公意欲何往?”倪相公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门生原是欲上东京预备来岁科考,路过此处打尖,不想遇见此事。这也是事之偶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