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到喝问,霍然回身,已到了和尚的面前。背负长伞一动,伞柄已敲在和尚的后脑之上。
狄青分开了大相国寺,茫然不觉地四周走动。直到傍晚日落,倦鸟归巢的时候,这才倏然复苏过来,暗想本身如何如此失魂落魄,莫非还在找那多闻天王?
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狄青精力一振,举目望去。火线来了一僧一俗,那和尚慈眉善目,颌下白须;那俗人则是背对着狄青,身无伞状长物,不像狄青在等的人。狄青看不到俗人的正脸,只见到他的鞋子是锦缎鞋面,极其华丽。狄青认得那鞋子是都城名坊五湖春所制,买家均是达官朱紫。
暮色四垂,油灯点起,大相国寺垂垂阔别了喧哗,寺内只余浊音梵唱。狄青听那声音和缓,内心倒是静不下来。他一向从那布幔口儿中向外张望,可直盯得眼睛发痛,多闻天王也没有再次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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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重出,泪滴不断。弥勒下生,新佛渡劫!”那人又将这句话倒置念了遍,锁紧了眉头,目光又定在弥勒佛的金身上。
俗人贯穿,双手合什一礼,徐行走开,主持随后拜别,天王殿转眼沉寂起来。
他不断地反复这几句话,仿佛在揣摩着甚么。狄青听得一头雾水,暗想当年在飞龙坳,此人念咒为勾惹民气,可现在这里只要他一人,又念地哪门子咒语?
狄青听了,心中微有混乱,转眼想,“我不是非要和多闻天王为敌,只是此人不死,大乱不止罢了。他如果真的学好……”想到这里,嘴角尽是苦涩的笑,“他如果真的学好,我能放过他?恐怕不能。不然飞龙坳死的那近千百姓岂不太冤枉了?”
狄青忍不住从布幔探出头去旁观,幸亏那人全数心机已放在弥勒佛身上,做梦也没想到供桌下有人,是以全未发觉。
狄青不再去想那女子,认准了方向,又朝大相国寺奔去,途中在路摊上买了两个馒头揣在怀中。此时寺庙期集早散,百姓也都纷繁拜别,寺中清净很多。
主持道:“贤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施主,贫僧想说个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和尚入内。见到那人鹄立在佛前,不由惊奇低喝道:“你是谁?”大相国寺乃国寺,主殿灯火整夜不熄,这和尚卖力半夜来添灯油,见到俄然有外人出没,不免惊奇。
那人添完灯油,又回到弥勒佛座前,望着弥勒佛主,喃喃道:“弥勒下生,新佛渡劫……五龙重出,泪滴不断?”
俗人沉寂很久,方才道:“多谢大师指导,我晓得该如何去做了。大师辛苦,我成心重修寺庙,做一场功德,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主持道:“重修、不修,无甚功德,心中有佛,方算功德。”
狄青心中尽是猎奇,不晓得此人到底取了甚么。
狄青微微错愕,感受此人说话的腔调和多闻天王的那张脸有一拼,都是不符普通。又想,“大相国寺主持附属皇家,并非说见就见,此人竟能请动主持解惑,不知甚么来头?”
主持道:“施主但叨教来。”
主持缓缓道:“闻东海之滨,有一翠鸟,厌倦世俗丑恶,总觉天下与它为敌。是以它飞光临海高崖处做窝筑巢,本觉得再无祸害,不想一日潮涨,巢穴被浪卷走。翠鸟叹曰,‘心中有敌,到处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