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铺了毛毡,看不见李缨的倒影,萧徽俄然想到她好久未见过这位侄儿了。即便是在死前,她仿佛都没有好好地看过他几眼,竟是连他的样貌都记得不大清了。印象深切的便是瘦得惊人,应在房陵吃了很多苦,刚返来时那里像个天孙公子,和爬出天国的饿殍骷髅似的骇人。
李缨话并未几,问完此句后又是冗长的沉默,萧徽数着时候走得脚酸腿软忍无可忍开口,不幸兮兮道:“殿下……司衣已等待已久了。”
次日一早,常春携旨再度登上湖心岛,经通报后入了望月阁笑容可掬地给萧徽存候:“娘子气色上佳想是昨日睡得不错,”又将她周身装束略一打量,顿时笑容更浓,“娘子目光甚好,上皇近些年就爱红裳绯衣,此番打扮定是很得她欢心。”
“好了太子,你不能看你将来的太子妃善性便咄咄逼人欺负她。”上皇倚着宝座与她得救,慕容在旁替她悄悄敲打着肩臂,说了两句她便似已困乏起来,眼眸半闭半睁,“你们阿奶我年龄已高了,小辈的事不肯也不适合去插手,但身为长辈还是期盼着儿孙敦睦顺利。你们即将结婚,今后当是要相敬如宾,太子妃执掌东宫将来执掌后宫须气度豁达,驭下亦要有方;而太子即便忙于政务也要善待妻室,毕竟太子妃是你的脸面也是大业的脸面。”
真惨,她凄怆又心塞,郁郁寡欢地看了他一眼,不肯多说一句话来让他找到话头更加对劲。
萧徽被他盯得发憷,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平摊的手掌悬在她肩上,莫不是恼羞成怒一掌要劈晕了她。她谨慎防备着眼神游移到他食指上的赤金戒,戒身班驳,首尾相衔处霍然断开,一道深切骨肉的伤口斜穿而下。她暗自一惊,这伤痕若再深上几寸便会完整劈开手掌,可见下刀人是奔着要别性命而去的。他李缨贵为太子,怎会落下如此伤口?
十三岁是她想提示李缨的,仲春初八即在面前,长安也好洛阳也罢,大婚已是木已成舟之事。大业海内普通等女儿及笄才行嫁娶之事,但皇族里外,皇室的后代繁华已极却又常常短折。想她八岁便有吐蕃求亲,十二三岁降落和亲的公主数不堪数。可对方是李缨,虽说不太实际,但她是半点不肯与他产生甚么本色性的停顿。
萧徽抚摩着结出骨朵的枝条,缓缓放开:“尚可。”
又是走吧走吧!萧徽看他是没筹算当即走人,只好低头沮丧地跟在他前面慢吞吞地踏入望月阁。
剑尖未从萧徽颚下移开,反开张紧了半寸,他无情无绪地看着她,似核阅又似纯真地对视。好久,剑光一抖,长剑已然入鞘,他淡淡道:“太子妃是本宫正妻,自是不该害怕本宫的。”
舟船上两道身影一头一尾相距数尺,返来得俄然栈道上未有宫娥相迎,李缨先行下船,侧身瞥向裙裳厚重的萧徽,微微抬起袖来,她稍稍向后避开一些:“萧徽不敢僭越。”说着提起裙摆谨慎而轻巧境地下船头。
萧徽心头和眉头同时一跳,她掖动手立在殿前,内心头嘀咕,黄鼠狼登门没安美意,怕是摆了道修罗场等着本身。
萧家的女儿边幅向来不差,只是这三娘子美得不堪柔弱,唯独通身间安闲不迫的气质与她的姑母肖似。这点很好,上皇在宫中见了很多强势凌厉的女子,大抵是强极必辱,乃至于永朝晨早得逝去……
“我乏了,你们下去吧。”上皇歪靠在宝座上,梦话似的道,“慕容,去将国师给朕请过来。”
不轻不重,给两人都是一番点拨。一面似是教诲萧徽应宽弘漂亮,实则让她勿要过分柔嫩,令人逼迫到头上;而太子呢,就差耳提面令于他勿要萧瑟萧徽了。曾执掌江山的上皇能为这对小后代下这番心机,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