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昱不看鱼了,回身面对着陈操之:“皇祚秉承,思赖群贤,操之其勉之。”
桓温一见陈操之,便大笑着道贺:“陈掾不娶则已,一娶惊人,陈掾与谢氏、陆氏二女结婚之日,将是倾城同庆的大丧事。”
陈操之回到陈宅东园,小婵、黄小统等人都已晓得崇德太后赐婚的事,欢天喜地,操之小郎君苦尽甘来了,既能与苦恋多年的陆小娘子喜良缘,又能娶回一片痴情的谢家娘子,真是双喜临门——
中午冬阳薰暖,天子司马昱大袖披垂立在小池畔,看水里游鱼来往,颇羡游鱼之乐,听到脚步声,也不转头,只问:“操之?”
天子司马昱召见陈操之就是说这事,是提示一下陈操之,桓温对他并非满是美意,陈操之陪天子看了一会游鱼,便告别出宫,在止车门乘牛车回秦淮河南岸的陈宅东园,放下车帘,静坐沉思,设想当日景象,李静姝既知谢道韫身份,桓温也应当是晓得的,桓温更清楚李静姝喜怒无常的脾气,桓温遣李静姝来看望葳蕤只怕是不安美意,葳蕤当时正为族人所逼要其入宫,这时再以谢道韫之事激葳蕤,平常女子很难接受——
陈操之与桓石秀相互见礼,陈操之晓得桓豁有十几个儿子,桓石虔、桓石秀、桓石民都是豪杰,比桓温五个儿子优良远甚,陈操之在姑孰西府与桓石虔干系不错,桓石虔是虎将,健旺绝伦,面前这个年方弱冠的桓石秀倒是温谨秀雅,与谢安之子谢琰气质类似,桓温让侄子桓石秀做司州别驾明显是早有预谋,并非针对他与陆、谢联婚,桓温对其世子桓熙的才气不是很放心,以是让侄子桓石秀来帮手,同时也是管束他和谢琰,州别驾与州长史、州司马同为刺史佐吏,也是六品官,刺史出巡,别驾另乘驿车随行,故名别驾,权位颇重,桓温这是要把北府兵权紧紧节制在龙亢桓氏手里——
陈操之墨眉微蹙,他一向在想是谁看破谢道韫的身份并鼓吹出来的,却不得方法,没想到竟然是李静姝,李静姝又如何会知伸谢道韫的实在身份?葳蕤曾对他说过李静姝奉桓温之命去看望过她,但葳蕤并没有对他提起李静姝和司马道福对她说过谢道韫的事,葳蕤不喜言人不对,而他也未曾问起——
正热热烈闹、欢欢乐喜地说着话,桓温派人请陈操之去大司马府赴宴,陈操之心知桓温晓得崇德太后赐婚之事了,总有些话要摸索他的,便带了两个随畴前去大司马府——
陈操之墨眉一挑:“氐人兵变乎?”苻坚若不是因为境内兵变,就算是要与晋缔盟,也不会只派人至荆襄送礼,而会到建康来,只要事情告急,才会出此下策——
陈操之走到小池畔,见方丈大小的青石池中,数十尾鱼儿在水里倏忽游动,有黄颊鱼、有乌黑色的小鳊鱼、最多的是各色小鲤鱼,色采斑斓,穿越来往,煞是都雅。
这是庄周与朋友惠施同游濠梁关于欢愉和相知的一场出色辩论,就是闻名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桓温笑道:“操之料事如神,石秀昨日到此带来氐秦传回的密报,诸氐对苻坚出身公然起疑,又一贯对苻坚重用王猛这些汉人不满,遂借此事兵变,据报,苻双据上邽、苻柳据蒲坂、苻庾据陕城、苻武据安宁,四苻一齐兵变,阻兵自守,皆不再接管苻坚号令,传檄逼迫苻坚退位,这是玄月尾之事,尚未有最新密报传至。”
天子司马昱貌似恬然道:“儵鱼出游安闲,是鱼之乐也。”
桓温又笑道:“操之可趁此闲暇把陆、谢二女都娶过门,来岁只怕就不得余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