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又笑,对岸的一大一小两条船这时过来了,牛车上大船,人上划子,梢公长篙朝岸边一点,划子飘然离岸,梢公将长篙搁在船舷外侧,摇橹操船驶向江心。
润儿很等候地望着陈操之,过了一会,开口道:“丑叔,吹洞箫吧?”
钱唐江在这一段水流陡峭,但江面开阔,从南岸至北岸有四里水路,摆度过江需求两刻钟。
此次来得比上回略早,暮色初下,西边天涯犹有暗红霞光,别墅侧门前的那株叶片肥厚的枇杷树下,阿谁素白绰约的身影正在翘首以待,恰是丁幼微。
陈操之让来福将四十枚五铢钱排在船舷上,登陆登车,傍晚时分达到钱唐县城东郊的丁氏别墅。
陈操之手扶那棵歪柳,对润儿道:“丑叔再等江上有行船时再吹xiao,这空荡荡的不是白搭力量吗?”
润儿感觉有理,脑袋连点,眼睛眨眨,敬爱极了。
而后三日,陈操之一向呆在丁幼微的小院,还是习字看书,又向嫂子扣问登高雅集之事,丁幼微十四岁那年曾随时任六品丞郎的父亲插手过一次钱唐县玄月九登高雅集,就是那次与陈庆之相逢――
宗之的《诗经》已背诵至“小雅”,并且陈操之已向他开讲马融的《论语集解》。
……
又是枫林渡口,渡船仍然在北岸,分歧的是,枫林叶子全红了,一簇簇、一团团,大片大片的红好象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倒映着江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小婵、青枝天然要跟去,因为陈操之还要插手玄月初九的登高雅集,陈母李氏就让来福带着来德和冉盛一起跟去,多个照顾。
陈操之问:“嫂子,州郡的中正官如安在登高雅集上发明人才、擢之入品呢?当场赋诗还是辩难儒玄经义?”
陈家坞是不是也养一群鹅?想着想着,陈操之就睡着了。
世人皆笑。
陈操之取出“柯亭笛”,对着一江秋水吹奏一曲《忆故交》,流水助箫音,悠咽宛转,若四个月前的阿谁风神萧散的赠笛人在,定会辨出陈操之此时的指法更加谙练,吐气出音尽得其妙,音域跨度泛然加宽,更具表示力和传染力。
陈操之晓得后代关于对九品中正制弊端的指责,因为中正官都是由上品的士族担负,士族高门之间因为联婚干系都是荣辱与共的,以是不消说要偏袒士族后辈而架空豪门庶族,所谓“今台阁推举,徒塞耳目,九品访人,唯问中正。故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亦当涂之昆弟也”,这弊端在东晋后的南朝尤其严峻。
……
陈操之向嫂子说了这四个月的肄业经历,看了些甚么书,遇有疑问葛师又是如何为他解惑的,娓娓道来。
丁幼微道:“我并不知稚川先生隐居宝石山,操之真是有缘,若碰到的是别个傲岸隐士,不见得会这么看重你,稚川先生则不然,稚川先生看到你,定会想起他当年肄业之苦,稚川先生也是幼年丧父,家道中落,传闻他为了誊写一本书,曾从丹阳句容徒步千里到会稽,好学之名,天下知闻。”
宗之和润儿这回比前次活泼很多,远远的就欢叫着:“娘亲――娘亲――”
小婵笑了起来:“润儿是想着再有人赠宝贝给操之小郎君呢,对不对?”
日子一每天畴昔,夏去秋来风景异,九曜山由葱笼滴翠变得苍苍黄黄,晨起登山,落叶满径,立在峰顶,北面大湖吹来的风飒飒苦楚,已经有凛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