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浅笑道:“安石公三十年前欠慕容垂一份情面,知我出使北地,特地命我携一对金叵罗酒器赠慕容垂。”
天极蓝,纯洁如水晶宝石,白云如絮,形状变幻,自西向东缓缓飞舞。
燕军来得如此之快,当然是因为晋使陈操之出使秦国的原因。
官居氐秦丞相长史的席宝也知一旦晋军守不住洛阳,那么渑池、灵宝一带势需求接受燕军的压迫,当即遣使快马回长安,报知燕军攻洛阳之事,同时知会屯兵灵宝的建节将军邓羌早为之备——
金墉城是沈劲最后的倚仗,一旦燕军大至,庞大而残破的洛阳城当然没法分兵扼守,只要集合兵力死守金墉城,颖川太守高柔的两万斛米上月就已经送到,全数屯于金墉城,为死守孤城作筹办。
非常期间,陈操之自不能指责沈劲拆看他的函件,展信看时,只是公文语气,谢道韫也是劝陈操之审时度势,桓大司马现在有力运营洛阳,江东疲弱,淮北之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不宜硬拼耗损人力物力——
当今燕、秦、晋三国,燕国最强大,燕国把都城由塞外的龙城迁到中原要地的邺城,其介入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作为统辖燕国军政大权的太宰、多数督的太原王慕容恪,岂肯让秦、晋联手来对抗他大燕,蒲月间他从龙城迁宗庙、百官至新都邺城,得知晋使陈操之去了长安,大为惊奇,东晋一贯以正统自居,对建国称帝的秦和燕都是视之为伪政权,庾亮、桓温辈也都是以北伐来提大名誉,现在为何肯屈尊以划一国度来对待氐秦?
陈操之道:“沈兄记得我随行有个鲜卑段部的男人否?那人名叫段钊,是段思的家将,我已命他悄悄潜入邺城,一旦慕容恪率军出邺城来取洛阳,段钊就会将我教给他的两首儿歌在邺城近郊传唱,此中一首儿歌里有几句是‘兄终弟及太原王,先取洛阳定朔方,兴我大燕鼎祚长’——时候仓促,编得过于直露,不过幸亏易懂。”曲子用的是《卖报歌》,琅琅上口,想必邺城的小孩子们也必然爱唱。
沈劲苦笑道:“许昌既失,洛阳成了孤城,颖川、汝南各自为战,桓大司马已回姑孰,虽曾命令冠军将军陈祐还屯洛阳死守,但陈祐是袁刺史部下,袁刺史以为守洛阳是徒自损折兵马,当然也不会来救洛阳。”
席宝无法,只好率众跟着陈操之持续往东,于当日午进步驻洛阳,沈劲、沈赤黔父子来迎,陈操之先问燕军意向,沈劲道:“哨探昨日来报,燕军前锋于初九日开端在温县渡河,估计两日可跨河而至巩县,巩县距此不过百里地,步兵急行亦一日可到,但近哨在偃师县以西未发明燕军踪迹,远哨尚未回报,估计燕军前锋是要等慕容恪亲率的雄师渡河后再一起进逼洛阳。”
陈操之与沈劲登上金墉城东北角的高楼,这楼现在成了瞭望台,有军士值守,见到沈劲,从速见礼,沈劲命军士先退下,最高楼就只要他和陈操之二人,极目东望,荒漠茫茫,或许明日,燕军的铁骑就会呈现在洛阳城下——
而现在,陈操之在慕容恪出征洛阳以后让邺城传唱这么一首儿歌,燕皇室的深层冲突就被激起出来了。
沈劲见陈操之沉默深思,他也没说话,想着燕军将至,六月围城,他能死守多久?吴兴沈氏刑余之族,沈劲欲以一腔热血洗净家属之耻。
席宝不悦道:“鲜卑白奴,我何畏之!”
沈劲大吃一惊,忙问:“陈贤弟此言何意?”
沈劲游移不定,问:“何故见得?”
陈操之道:“此去洛阳不过七十里,快马奔驰,不需两个时候,我要赶去洛阳,若实在不能守,就劝沈将军弃城——席使臣如果畏燕军势大,可自行往汝阳而去,我派两名军士为你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