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与六个挎刀侍从牵着马,陈操之和冉盛步行,往南缓缓而行。
陈操之与祝英台回到桃林小筑,还能赶上徐博士讲授《焦氏易林》,秦汉以来,易学大师辈出,著书汗牛充栋,徐博士却最推许焦延寿的《易林》和《易林变占》,受徐博士影响,陈操之和祝英台比来也是研读《焦氏易林》,闲经常常相互辩难。
陈操之请祝英台、祝英亭吃枇杷果,兄弟二人吃了几个便告别了,刘尚值不免心中暗笑,从没见祝氏兄弟这般拘束过,心道:“这也难怪我刚才初见郗超时有些手足无措了,郗佳宾既是大名士、又是清贵要官,无形中就给人压迫啊。”
祝英台转头看着道旁柳林,说道:“那好,到时我送你一程。”
陈操之、刘尚值略感惊奇,祝氏兄弟一贯心高气傲,如何本日如此谦恭?不过随即也就豁然了,这是大德绝伦的郗佳宾啊。
陈操之鹄立道旁,望着郗超打马远去,才返身回到驿亭,陆纳已经回城,只要来德驾牛车等在那儿。
陈操之道:“尚值本日随我进城,此时正在门房等我一道归去,不如使君唤他来,让他当场誊写,如何?”
陈操之道:“郗参军想听我的竖笛曲,我到现在才有吹曲的心境。”说罢,就在驿亭边柳树下,执箫吹奏起来,吹的便是钱唐江上桓伊曾听过的那曲《忆故交》,若桓伊能听到,就会晓得这支曲子与客岁已大不不异,难过感慨的思路里又有前路保重、他日相逢的期盼――
郗超放眼四望,说道:“吴中山川如画,若天下承平,我在吴郡、会稽卜地而居,优游山川、呼朋唤友,谈释论玄,难道妙事!”话锋一转,问:“操之见过陈郡谢氏的后辈吗,不然何故对陈郡谢氏如此体味?”
陈操之感觉郗超仿佛另有话要对他说,但见其踏镫上马,却只说了一句:“操之是聪明人,好自为之吧。”
陈操之道:“我钱唐故乡有些事,等不及了,尚值会留在这里等待,他会代我支付免状。”
陆纳和颜悦色道:“你说。”
陆纳道:“徐博士下月也要回京口,因为其子徐邈要插手京口侨徐州的定品提拔,狮子山下的书院也要封闭半年,待来岁开春再重新开堂讲学,这么说操之本年是不会再来郡上了,也罢,来岁四月我遣使辟你为文学掾,到时你就常在郡上了,看操之双手誊写、与操之论书法是我的一大乐事啊。”
陆纳呵呵而笑,说道:“不错,可算是入品的好字。”迟疑了一下说道:“下月你便来署衙先做文吏,过两年让你补一个九品官职。”
桃林小筑坐北朝南,正申时分的阳光从祝氏兄弟身后斜照过来,映得二人漂亮的面庞光影明暗,不甚清楚。
祝英亭也从速道:“是是,鄙人祝英亭拜见郗参军。”
祝英台道:“若我也归去了,岂不是听不到方才那绝妙一曲了,听了刚才这曲,才感觉之前子重兄吹笛送客还是有些对付啊。”
傍晚时分,陆纳派掾吏来请郗超赴晚宴,说吴郡士绅与署衙官吏都要拜识大德绝伦的郗佳宾。
世人大多势利,见王谢权贵的郗超都对陈操之如此相敬,而他们家世、官职都比不上郗超,天然也对陈操之礼敬有加,有的还暗里测度陈操之到底是何身份,敢劈面让庾内史尴尬?遐想到庾希与桓温的怨隙,面前此人物俊美、风仪绝佳的少年陈操之就更有了奥秘感,让他们感觉深不成测。
郗超点点头,说道:“谢安不出山是不可了,谢万恃才傲物,难当重担,克日在淮南都督军事,筹办北伐,恐怕失利不免――好了,不说这些,操之就送到这里吧,你下月便可遣族人赴建康拜见贾弼之了,但愿两年后在姑孰西府能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