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奴一月前携了家书回陈家坞,陈操之本无甚大事要奉告族人,想了想,提笔给四伯父陈咸和嫂子丁幼微各写了一封信,交给道人李守一,说道:“李师兄,葛师有言,明后两年三吴将有大瘟疫,葛师留下良方济世救人,我等不能坐而张望,烦师兄回到初阳台道院以后,多请乡民采药、依“辟瘟疫药干散”、“老君神明白散”、“度瘴散”、“辟温病散”制成枯燥丸药,以备急需,一应用度,由陈家坞承担。”又将葛师三千里相赠的《疬气论》近四千言誊写一遍,让李守一带归去。
陆禽又被气得脑袋发晕,不但陈操之意态骄人,就连阿谁冉盛也变得倨傲冷厉,内心恨恨道:“陈操之,你莫要觉得攀附上了桓温就目中无人,桓温有不臣之心,迟早身败名裂,到时我要看你陈操之是何了局!”
离了横塘,陈操之也是点头苦笑,又暗自光荣,还好陆禽只是葳蕤的从兄,如果远亲兄长,不免投鼠忌器,那还真是难办了,而现在,用陆使君的话来讲该如何办便如何办。
陈操之又取那册书卷看,扉页上书三个篆字——《疬气论》,开篇便写道:“余闻上党有赵瞿者,病癞积年,众治之不愈,病笃——”
用罢午餐,陈操之辞了陆纳回顾府,果不其然,陆禽在横塘北岸拦住了他,肝火冲冲道:“陈操之,我叔父与你说了些甚么,真要招你为婿?”
陈操之冷眼看着陆禽,陆始有两个儿子,宗子陆俶现为会稽郡丞郎,浮靡豪华、才具平平,而面前这个陆禽,更不是能守祖宗家业之人,因陆葳蕤的干系,陈操之是不肯与陆始父子抵触的,但是陆始刚愎自用、陆禽更是视他为眼中钉,陈操之自知没法与陆始父子和解,他要娶陆葳蕤,陆始父子就是拦路石,得想体例搬去,依目下情势和陆始父子不明智的脾气,他并不需求决计针对陆始父子做些甚么,只需因势利导便可——
陈操之知伸谢安宴请他和郗超是有事相商,便道戌时初将至乌衣巷谢府拜访。
陈操之心道:“万卷玄言那里及得上葛师这薄薄一册《疬气论》!”
这是葛洪六十年行医施药总结的对疬气瘟疫的辩析和防治,比《肘后备急方》所论的伤寒、时行、温疫更进了一步,增加了对虏疮(即天花)、癞(麻风)、疟疾等感抱病都的阐述和防治,录有“辟瘟疫药干散”、“老君神明白散”、“度瘴散”、“辟温病散”诸多丹方——
陈操之将《疬气论》收好,因问道人李守一葛师仙逝的环境,李守一答复说葛师是四月十八登仙登仙的,这书帖便是前一日所书,次日一早命弟子备兰汤沐浴,叮嘱李守一将手札送给陈操以后便去主持宝石山西岭初阳台道院,又缓缓道:“忆昔少年时读书乏纸笔,伐薪卖之,以给纸笔,抄书万卷,指肘胼胝,又尝往一富户借抄《白虎通德论》不得,于其垣外盘桓不忍拜别,遇雨,病几殁,今思之,皆历历如在目前。”言毕,盘腿而坐,遂逝。
陈操之慨然流涕,本身这些年的苦学与葛师当年比拟真是微不敷道啊,他有甚么来由不尽力呢?
父亲陆始去扬州公干,陆禽便想先与叔父陆纳商讨一下,至门房看到高大魁伟的冉盛和两个面熟的武弁在喝酒,冉盛看到他,视若无睹,不怒自威的模样。
李守一见陈操之伤感,亦含泪道:“陈公子不必伤怀,葛师霞举飞升、忘其形骸,已列仙矣,我等不必效俗人哀痛。”解囊出版贴与书卷一册,递给陈操之道:“这是葛师遗命交给陈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