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辰初时分,春阳朗照、春光明丽,雄浑如山的冉盛骑着明白马走在会稽王府的一众侍卫面前开道,陈操之立在马车上,一行人缓缓由清溪门进入弘大的建康城。
由清溪门至大司徒府有四里路,沿途万人空巷,争睹江左卫玠陈操之的姿容,但见车盖下那如琢如磨、如圭如壁的美女人潇但是立,发黑如漆,肤白如玉,朝阳斜映,光彩照人,乍看之下,惊才绝艳。
这时人已越聚越多,建康士庶对陈操之的名字乃至其孝行、佳话都已经是耳熟能详,这个把庾希气得犯病的陈操之、这个事母纯孝的陈操之、这个与郗佳宾、谢幼度为友、王导之子王劭王敬伦奖饰为有夏侯玄、刘琨风采的陈操之、这个江左门阀陆氏女郎非他不嫁的陈操之……
陈操之浅笑不语,自有滑稽善谑的刘尚值代他作答。
老友相逢,欢乐自不待言,刘尚值陪着陈尚、陈操之兄弟边走边谈,先问家中老父近况,急不成耐地拆看陈操之给他带来的家书,又是欢笑又是感喟,甚是顾虑家中老父,说本年过年必然归去——
陈尚对十六弟陈操之的才学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三年前不惧庾希刁难,这三年来十六弟为母守墓更是勤读苦学,其老庄之学、周易周礼、春秋三传、诸子学说无不精通,说道:“学问上的刁难不必忧心,适足以让我十六弟立名显才尔,那么其二呢?”
陈操之邀顾恺之、刘尚值,另有三兄陈尚一并乘车,刘尚值笑称不敢,陈尚也不上车,顾恺之道:“子重,你一人独乘吧,这是大司徒的恩情,我若上车,必遭臭鸡子丢掷。”
司徒府典书丞郝吉识得顾恺之和陈尚,别离见礼,命御者驾单辕高盖马车来,请陈操之上车,浅笑道:“昔日卫叔宝入建康,观者如堵墙,卫叔宝体弱不堪劳累,遂致病,乃至于英年早逝,会稽王、大司徒料知钱唐陈公子入建康将会重现五十年前盛况,是以命鄙人领王府侍卫前来庇护,这是会稽王常常乘坐的马车,特遣来驱逐陈公子。”
冉盛也笑了起来,问道:“既不能打,那该如何应对?”
在玉皇山草棚,陈操之向宗之、润儿讲三国故事时,冉盛也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这回就用上了一个典故,感受非常豪放。
刘尚值道:“这个临时不消担忧,子重已经是大名士,在建康风议极佳,大陆尚书乃王谢权贵,固然愤怒,但下作手腕是不会有的,照我猜想大陆尚书热诚子重的手腕有二,一是在子重插手十八州大中正评考评时如当年庾内史那般企图在学问上难倒子重,以大陆尚书的寒暄,说通几州大中正共同刁难子重应不是难事——”
陈尚却没刘尚值这么悲观,问道:“尚值,听闻陆尚书之兄大陆尚书对我十六弟甚是愤恨,说要重重摧辱我十六弟,不知究竟是何手腕?”
陈操之先不说这些,问:“尚值,长康到了京中没有?”
刘尚值昨日午后从张墨的仆人那边获得陈操之将至建康的动静,本日便起了一个大早出城相迎,恃宠而骄的婢女阿娇也跟着来了,在清溪门外十里处,远远的看到几辆牛车驶来,车前有个骑明白马的巨汉——
那些门路行逢者便啧啧赞叹:“ 江左卫玠,实不虚传啊,名不虚传!”
陈操之行礼,口称:“多谢会稽王垂爱,有劳典书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