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尚暗里对陈操之提及一事,说司徒府下人传言,新安郡主大吵大闹说不嫁桓济,说桓济是兵家子,粗陋不文,她要嫁王献之、顾恺之、谢幼度、陈操之如许的貌美多才的俊彦——此事不慎被桓济得知,桓济感到受了热诚,司马道福把他说成了卑贱的兵户后辈,真是难以忍耐,愤而要回荆州,被郗超劝住,会稽王亲身来向桓济解释,并严斥新安郡主,这事勉强停歇了下去。
顾恺之问陈操之:“子重,郗佳宾是不是要你入西府?”
顾恺之道:“子重明日随我去游横塘如何,说不定可赶上陆氏女郎。”
顾恺之哈哈大笑。
陈操之心想:“上午与郗超一席谈,我算是表态了。”点头道:“是,将入西府。”
陆始与陆禽父子都愣住了,陆禽道:“德泽兄戏言吧,陈操之如何能与你比拟!”
陈操之浅笑不语。
贾弼之也笑道:“潘岳只是闻名,卫玠只要少数耆耋寿者才见过,早已是影象恍惚,而钱唐陈子重昨日入建康倒是历历在目,潘岳才高德薄、卫玠才高病弱,愚觉得皆不及子重。”
……
陈操之心中一动,问:“法寒师兄何事?”
支法寒道:“就是前日小僧与陈施主提及的为袁子才助谈之事,听闻琅琊诸葛曾也要赴乌衣巷向谢氏女求婚,当然,要娶谢氏女,必先过其清谈一关,诸葛曾辩才平平,想必也是请了玄辩妙手助谈的。”
支法寒喜道:“甚好,明日小僧与袁子才来邀陈施主同去乌衣巷谢府。”
陈操之道:“支公大德,鄙人自当去拜见,只是初至建康,俗务繁冗,旬日以后定去东安寺聆听支公教诲,如何?”
支道林是梵学大师、清谈魁首,其弟子支法寒颇得乃师真传,对《庄子.清闲游》、《道行般若》贯穿甚深,插手了几次建康名流清谈雅集,申明大振,因支法寒貌丑,功德者便将支法寒比作才高貌丑闻名的左思,称其为“佛门左太冲”。
孔汪深施一礼道:“陆父执,孔汪从不诳语,告别了。”
傍晚时,陈尚返来,购置好的送给会稽王嫁女的贺仪:蓝田玉璧两双、蜀地菱纹锦二十匹、京口束帛二十匹、另有其他杂礼多少,俱已送至司徒府,这只是很浅显的一份贺礼,就已经费金十二两,折七万五千钱,这如果以三年前钱唐陈氏的财力,仅这份贺礼就得节衣缩食了,如何还能与高门大族寒暄!
但是,隔着一层竹帘,不过十步远,她却不能走出去与陈郎君相见!
陈操之晓得横塘就是莫愁湖,湖光水色甚美,他是最喜玩耍山川的,但他已得陆夫人张文纨表示,十五日将赴蒋陵湖与陈葳蕤相见,这两天就不要轻举妄动,说道:“明日我要拜访同亲前辈全常侍,谱牒司贾令史那边也要去回访,横塘过些日子再去玩耍吧,对了,明日我也得去拜访张安道先生,此番进京蒙他关照,一起同业聆听教诲,受益匪浅——明日长康再陪我去。”
陈操之与张长宗言语投机,长谈一个时候,陈操之起家告别,张长宗留他晚宴,陈操之辞以有约在先,临去时,朝侧室竹帘一瞥,记起那次在丁氏别墅与褚文谦赛书法时,嫂子丁幼微就在帘后谛视着他,而方才,他又感到那种和顺凝眸的感受。
顾恺之眉眼一分道:“子重,你要入西府可得等我婚后再去啊,仙民在荆州,也不晓得能不能赶来,你若走了,那就无趣了。”
孔汪端凝而坐,神采不动,待陆始洋洋洒洒说完,方才说道:“陆父执,小侄觉得陈操之才学更胜其面貌,建康士庶争睹陈操之,只为其俊美容颜,却不知陈操之更有王弼、嵇康之才,小侄与陈操之比拟,减色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