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长眉一挑,问:“何故见得?”
陈操之道:“有八州大中正会插手,另有常常在司徒府集会的清谈名流,我已是疲于对付,郗兄就莫要再难堪我了。”
陈操之便跟着郗超去见桓济,桓济二十三岁,身高七尺,左眉有一颗肉痣,面貌算不得俊雅,见到陈操之,略一酬酢,也不顾陈操之在场,便忿忿地对郗超道:“郗参军,那会稽王之女我不想娶了,我明日就回荆州。”
陈操之道:“桓大司马迁都之议,固然是高瞻远瞩,为国远图,何如北土冷落,民气疑惧,永嘉南渡以来,居于江表的北人已历数世,大部分安居乐业,现在又要强行号令他们返回河南,田宅不成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糊口困苦自不待言,必然怨声载道,对桓大司马的清誉倒霉。”
陈操之对郗超的结局是很清楚的,桓温第三次北伐不消郗超之谋,导致枋头兵败,名誉大跌,已经有力篡位,桓温归天以后数年,郗超也郁郁而终,年仅四十二岁——
而现在,恰是桓温名誉如日中天之时,是以有迁都之谋,郗超对陈操之说这些,一是考查陈操之的见地,二是摸索陈操之的态度,看能不能为桓温所用——
嵇中散便是竹林七贤的嵇康,龙章凤姿,天质天然,萧萧肃肃,开朗清举,山涛歌颂嵇康:“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郗超眼露赞成之意,点头道:“子重所虑极是,但行大事者必有非常之举,北土固然冷落,但地盘俱在,北归者能够分到大量地步,这对心念故乡的北人而言是有很大吸引力的,重返故都,能够收附淮北流民和北地大族,对光复河南、河北之地有极大的帮忙,是以桓大司马克意行之,我明日上奏疏,且看朝中公议如何?若反对者众,子重可有折中的良策?”
想着那日新安郡主与他好笑的问答,以及史载新安郡主与王献之的事,陈操之不由心下惕然,有点肇事上身的预感。
郗超大吃一惊,问:“桓县公何出此言?”
陈操之回到顾府,那顾恺之拜见张安道还没返来,却见散骑常侍全礼由顾悯之相陪,在等待他返来,全礼是钱唐同亲,四年前的齐云山雅集,全常侍给了陈操之“天赋英博,亮拔不群”的考语,擢陈操之入六品,对陈操之可谓有知遇之恩,此番相见,自是大喜。
陈操之浅笑道:“人生如逆旅,百代如过客,此身也不过是土木形骸臭皮郛尔,值得郗参军如此嘉奖否!”
一个武弁前来禀道:“郗参军,桓县公请你畴昔有事相商。”
陈操之带着冉盛乘牛车回御史中丞顾悯之府第,一起上墨眉微蹙,想着桓济说的不想娶新安郡主的那句话,到底是甚么启事让桓济说出如许的话?会稽王司马昱与大司马桓温是目前朝中权力最大的两小我,如许的联婚应当不会等闲分裂的吧,不管是新安郡主还是桓济,都有力抵挡家属的意志,联婚势所必行——
陈操之见到郗超,急趋数步,深施一礼:“又见郗参军,喜何如之!”
郗超道:“我此番入京,护送桓县公结婚并非首务,真正的任务是将桓大司马的奏疏呈递朝廷审议,这就是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尽数北徒,以实河南——子重觉得此议能行否?”
郗超见这虬髯巨汉暴露孩子的稚气,不由莞尔,与陈操之联袂入室坐谈,酬酢毕,郗超问陈操之的大中正考核定于何时?陈操之道:“就是本月十八日。”
陈操之蹙眉思考时,郗超静坐一边,悄悄等待陈操之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