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俶道:“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待我父手札再决定如何行事。”
虞啸父深知七叔父的爱好,说道:“那陈操之深慕先叔父仲宁公的学问,亦晓天文历法,欲向七叔父就教——”
陆俶道:“全面打击谅桓温亦不敢,就怕我三吴士族不能同心合力,被桓温一一击破。”
陈操之道:“我对仲宁公的《安天论》、‘岁差说’甚为佩服。”
辰时初刻,陈操之、谢道韫二人赶到郡衙庑厅,会稽郡、山阴县两级官吏济济一堂,郡丞陆俶也在,郡内史戴述见到陈、谢二人,说道:“陈左监、祝副使,尚书台有告急文书,你二人且先一阅,然后当众宣读。”
贺铸说了一大通,见陆俶沉默,便道:“子善兄,陈操之现在是大造阵容,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就在山阴县士庶震惊于桓温问罪彭城王之铁腕,觉得陈操之也将采纳峻厉办法,不料陈、祝两位土断使却悠然东行去余姚了。
二十七日中午初刻,虞预正在南窗下编写他的《后汉书》,听小僮来报,从侄虞啸父前来问安,便让虞啸父出去,得知陈操之也跟着虞啸父来了,虞预便板起脸道:“不见。”语气决然,毫无转圜的余地。
虞啸父喜道:“我七叔父亦精天文历法,陈兄可与我七叔父畅谈了。”心道:“据传陈操之与魏思恩谈佛,深得魏思恩赞美,现在到了余姚,却又要与我七叔父谈天文历法,是投其所好吧?不管佛典还是天文历算,都是专门的高深学问,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登堂窥奥的,陈操之能投魏思恩另有我七叔父之所好,足见其鸿才。”
陆俶道:“虞氏一贯最看重宗族好处,陈操之定要碰鼻的,不过我还是修书一封,先期派人去见叔宁公,申明我三吴士族面对的危急、不同心合力的结果。”
这两日同业,虞啸父与陈操之一起证经辩史、谈文论艺,对陈操之的博学多才悄悄佩服,并且陈操之在言语间透露的的广漠胸怀和博雅气质也让虞啸父大为倾倒,心道:“难怪孔德泽会尽弃前嫌与之为友,此人的确是德才兼备的贤才。”
陆俶急着对贺铸说彭城王司马玄下廷尉定罪之事,贺铸却打断他的话道:“陈操之巧舌如簧,善能勾惹民气,也不知在郡学对那些学子胡说了一些甚么,竟然大受欢迎,我有一远房从弟就在郡学受教,本日一早来见我,与我大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甚么大家皆可成尧舜,另有甚么国度兴亡、匹夫有责,要求我贺氏支撑土断,把庄园里的隐户都交出来——我问他这些话都是谁说的,他说是海内新儒宗陈操之说的,真把我气晕了!”
一行人于十月二十四日午后出发,谢道韫又骑上了她的褐色牝马与陈操之并辔而行,虞啸父亦能骑马,但未与陈、谢二人靠得太近,比拟陈操之来讲,虞啸父对这个牙尖口利的祝英台更无好感,幸亏次日午前达到上虞县东关镇时,这个祝英台便分道去东山谢氏庄园了,虞啸父这才得知这祝英台是陈郡谢氏远亲,内心悄悄奇特,上虞祝氏何时又与陈郡谢氏联过姻?
陈操之宿世曾来余姚旅游过,四明山、四明湖,都是风景殊胜之地,四明山流泉飞瀑最为驰名,经年不枯,银珠飞溅,数里以内雾气腾腾,碧潭倒影,云萝半壁,让宿世的陈操之流连忘返——
贺铸点头,想起一事,说道:“子善兄,我方才碰到虞啸父,虞啸父说陈操之将去拜访其叔父虞预,陈操之是四周游说啊。”俄然想到陈操之、祝英台魏氏、谢氏、孔氏都拜访到了,现在又要远赴余姚拜访虞预,独把他贺氏漏了,这是较着鄙视他贺氏啊,一念及此,贺铸是既气愤又焦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