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少年顾恺之道:“守疆列土、北伐光复不是我辈之事,这世上有能征善战的热血军人,也应有传承文艺的风雅士人,也有象戴安道先生那样隐居不仕的高人,众山崔嵬、百川浩大,这才是天然之道。”
陈操之心胆欲裂,腾地站起家,也不及穿履,穿戴布袜便奔下楼去,就见小婵急得神采煞白,嘴唇都颤抖,说道:“小郎君,快去,快去,在二楼楼梯口——”她也回身跟着陈操之飞跑起来。
用罢午餐,陈操之一行旅游山岭之名胜,未时末刻分开初阳台回陈家坞,两个道人殷殷送到岭下,怅望而别。
徐邈这么一说,陈操之模糊记起徐邈今后的确是做了帝师,仿佛是以博学鸿儒为谢安赏识而保举给天子的,在宫中开讲《孝经》,很为天子所倚重,不过那仿佛是徐邈四十岁今后的事——
顾恺之道:“这湖真大,真要游遍这湖和湖畔群山,只怕要半年时候吧,依我之志,只愿徘徊在青山碧水间,与知心朋友吟诗、作画,夫复何求!”当即大声咏毛诗道:
丁春秋道:“传闻大司徒司马昱、大司马桓温都知陈操之之名,子重此次未去建康,入籍也未见得就毫无但愿。”
陈操之含笑道:“诸君各言其志,我亦不得不说,我之志就是六个字——‘在其位,谋其政’,详细能做到哪一步则非我所知,唯有尽力罢了。”
顾恺之、徐邈筹办十月初二立冬以后分开钱唐各自回籍,来岁开春再相约共赴荆州,因为拜别期近,这几日刘尚值一向住在陈家坞这边,丁春秋也三天两端来,同窗幼年,风华正茂,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陈家坞四周的山川又极其赏心好看,足供玩耍。
丁幼微听丁春秋复述陈操之之志,不由莞尔浅笑。
邻近中午,一行人来到宝石山左边那座山岭,苍松古柏掩映的初阳台道院古朴清幽,两个道人欣喜相迎,陈操之问起葛师可有动静传来?答曰:“无。”
丁春秋说得很实在:“造福乡梓、不堕家风,此吾志也。”
“考磐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矢弗谖。
次日午后,丁春秋回到丁氏别墅,对父亲丁异提及钱唐陈氏入士籍之事,丁异道:“我亦耳闻此事,钱唐陈氏若能入士籍,陈操之可谓如虎添翼,以他的才识和名誉,另有郗佳宾的看重,今后出息实不成限量,对于钱唐八大士族来讲,我丁氏最乐见其成,毕竟丁氏与陈氏乃是姻亲,若陈氏真成了士族,就依幼微之志,让她回陈家坞又何妨,可惜陈操之因为母病放弃这个百年难逢的机遇,可惜啊。”
顾恺之问徐邈:“仙民兄之志如何?”
“娘——”陈操之半蹲半跪在母切身边,双手扶着母亲双肩,惶急道:“娘,你如何了,可把儿子吓死了。”
世人都笑,赞顾恺之旷达妙语,就连冉盛也赞妙哉。
徐邈自以为读书是很刻苦的,但与葛洪、陈操之比拟,还是自愧不如。
顾恺之悲观道:“只要大司徒赏识子重,那么钱唐陈氏还是极有能够列籍士族的。”
……
顾恺之道:“我已说过,寄情山川、以书画自娱。”
世人都赞徐邈妙解,说子重之才,应会有绝云气、负彼苍、越北冥而图南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