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目视谢道韫，谢道韫凝眸相对，二人对视半晌，然后几近不约而同地错开目光，温情如春草般滋长——
陈操之儒玄双修，名动江左，虞约也曾闻名，未想到陈操之便是土断使，颇感惊奇，传闻陈操之要向他就教易学，虞约此人比较陈腐，便道：“陈公子要就教哪一部分？是系词还是说卦？”
……
“子重，为何不审判职吏张伦和那二十多个肇事公众？是感觉即便审出幕后主使是陆氏、贺氏，以你我之力临时也没法对于他们是吗？”
冷雨敲窗，北风低啸，二人不说话时，室内就显得极静，模糊听得帘外小婵与柳絮、因风在低语。
谢道韫道：“行远而正者，吉；机浅而诈者，凶，但子重也不能坐待陆俶、贺铸辈驳诘，必须多方筹划——”
会稽郡书院的讲学大厅极其宽广，八根巨型木柱支撑，穹顶跨度大，可容百余人，陈操之、谢道韫和郡博士虞约坐于讲台上，阿谁冷傲的虞氏后辈跪坐在虞约身侧，约七十余名学子济济一堂，与徐氏草堂一样，这些学子一样分为士庶两派，泾渭清楚，毫不稠浊。
陈操之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很想晓得他们以何罪名构陷我？”
谢道韫面皮羞热，横了陈操之一眼，说道：“待子重做了黑头公才气够这么说。”
郡学博士虞约年过五十，须发斑白，端方严厉，常日不闻窗外事，只务讲授，见两位土断使由郡五官掾伴随来到书院，不知何事？
卧龙山林木葱茏，当年勾践曾驻兵于此，山上另有文种墓，四尺宽的山径斜斜通向半山的会稽书院。
书院里的那些会稽士庶学子对陈操之耳熟能详，这几日群情的都是陈操之，对这个复核土断的陈操之印象不佳，这时传闻陈操之要与虞博士辩难，这才想起陈操之是曾经以玄辩把庾希气得吐血、在司徒府通过了八州大中正考核的，陈操之是与谢玄、王献之齐名的年青一辈的俊才，他们先前只记得陈操之是土断使，是来侵害他们会稽人好处的——
昨夜久旱逢雨，但雨并不大，雨水全数渗入枯燥的地盘，大要只见淡淡湿痕，山路并不会泥泞难行。
谢道韫一笑：“岂敢，子重为正我为副。”
辰时初，陈操之、谢道韫由郡五官掾伴随来到卧龙山，缘山径而上，模糊听得书声琅琅飘下——
陈操之道：“约莫是以司马宗室来立威，尚不知哪个王要不利——”
陈操之不知这青年男人是谁，虞约未先容，那青年男人也不上前相见，正眼也不瞧陈操之和谢道韫，神态极其倨傲，比当年初到徐氏草堂的谢道韫、谢玄姊弟还冷傲三分。
谢道韫发笑：“公然没有比皇家宗室更合适立威的了，王子犯法与百姓同罪，这自来就是虚言，未想能实施于本日。”又叹道：“晋室陵夷，莫此为甚。”因想起三叔父的叮咛，三叔父不但愿陈操之助桓温篡位，保持目前皇室、在朝门阀、世家大族三足鼎立是最好的局面，谢道韫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她与陈操之打仗日久，感受陈操之并非一意攀附桓温，陈操之有崇高的操守和宽广的胸怀、有未卜先知的洞见和悲天悯人的密意，她晓得陈操之不需求她提示甚么，这男民气如明镜——
谢道韫道：“得道多助，子重莫要忘了会稽也是有郡国粹的，国粹博士便是虞氏家属的人。”
谢道韫亦见了礼。
陈操之道：“嗯，明天有点倦，只写两刻时吧。”
虞约身边有个长身玉面的青年男人嘲笑道：“九叔，陈左监是要与九叔辩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