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盛向陈操之禀知此事,陈操之却有些担忧冉盛实在身份泄漏,东晋朝廷视冉闵为篡位者,只怕很难相容冉盛,值此非常期间,行事必然要慎之又慎,陈操之道:“此事不急,北伐中原时再议,荆叔熟知中原故事,就留在我这里听用。”
冉盛暗里里向荆奴提及在邺城龙冈寺遇见他先父冉闵部下的司隶校尉藉罴之事,荆奴就是藉罴的家将,荆奴欣喜交集,却问:“小主公为何不把藉将军带回江东保养天年啊?”
荆奴得知小郎君陈操之已经是六品司州司马,冉盛也是七品骑军校尉了,陈操之还将受命重修北府兵,明后年将北伐,荆奴大喜,说道:“老奴亦可效微劳,老奴能招揽一部分乞活军旧部来投奔北府兵。”
“正中下怀,这词用得可真是——”,谢道韫头低下去,只看着衣带上的一块小玉珮,丰厚的簪花大髻端在陈操之面前,一张脸只露高洁的额角,另有鼻尖,另有忽忽扇动的睫毛,白净的后颈仿佛都红了,她很想问三叔父方才伶仃对陈操之说了些甚么、三叔父有何良策?但这事她那里开得了口!
荆奴不由流下两行浊泪。
这午后风景,真如梦幻。
陈操之出去了,径来书案前与谢道韫对坐,谢道韫睫毛一闪,瞥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喜忧不形于色,只听陈操之轻声道:“道韫,安石公没有逼迫我,这也是我的情意,嗯,正中下怀。”
陈操之道:“你后日去陆府回访吧。”
陈操之回到陈宅东园时,日已傍晚,却见双廊楼前的小厅里独臂荆奴正与冉盛说话,荆奴就是刚才到的,风尘仆仆,满面风霜,见到陈操之,荆奴欢乐不已,从速从怀里摸出几封手札,别离是族长陈咸、嫂子丁幼微、另有润儿和宗之写给陈操之的信,又说宗之小郎君现在吴郡徐氏草堂肄业,知丑叔将回钱唐,宗之就寄语说要在吴郡等待丑叔一道回籍——
3、午后风景如梦幻(下)
谢道韫低低的应了一声,一向没敢昂首。
三叔母出去后,谢道韫单独坐在书案边,芳心忐忑,思路狼籍,她感觉本身已经对不住陆葳蕤了,也必定让陈操之难堪了,双娶两大士族女郎,哪有那么轻易!唉,多少繁难通俗的玄学义理,她都能敏捷理清其头绪,大纲挈领,一语中的,但情之一字,倒是参悟不透,易一名而三义,情一字而万义,各各分歧,别有度量,智力高超之辈也不免深困此中——
冉盛看到润儿没有手札寄他,甚感失落,之前润儿都会在写给她丑叔的信里附一书帖给冉盛,虽只是寥寥数语,不过是扣问学业之类,但冉盛总要赏看个半天——
……
来德一行已于本月初回到钱唐陈家坞,带回了陈操之回到建康的动静,那真是举族欢娱,荆奴急欲见到冉盛,便请命前来送信,信中也无其他要事,只要浓浓的亲情的思念,族长陈咸和嫂子丁幼微都叮咛陈操之能在腊月月朔前赶回陈家坞,因为本年腊月月朔是陈操之二十岁生日,至于谢道韫的事,丁幼微已向来德口中得知陈操之去为谢道韫诊治过了,传闻能治,丁幼微既欣喜又担忧,不知小郎将如何面对陆葳蕤和谢道韫?
陈操之看着案头高高的卷帙,说道:“道韫,我去两淮尚早,你每日精力佳时就拆阅汇集半个时候,莫要过于劳心,如许对病情倒霉——来,伸右手,我看看你脉象比前些时如何?”
谢道韫伸右手,陈操之三根指头搭在她右腕寸口上,但觉谢道韫心动过速,便道:“调匀内息,莫使心乱。”随即又感觉本身也表情不宁,把脉者本身要心如古井不波,他现在分歧适为人诊病,便道:“我过两日再来看你,你谨慎将养着。”将谢道韫的手掌翻过来,在她手背上悄悄抚按了一下,便起家出门去,留下谢道韫一人单独痴坐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