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僮看了陈操之一眼,对冉盛道:“你们等着。”小跑着去了。
这时人群散开,陈操之看到了写在寺院黄墙上的那四个行楷大字——“片片仙云”,片片仙云应当是指这汤山到处升腾的温泉云气,这四个字每个都有六尺见方,气势宏阔,笔力凝健,蓄势藏锋,神完气足。
支法寒上前合什问讯:“小僧东安寺支法寒,叨教施主高姓?”
刘真长便是谢安的妻兄、沛国刘惔,精通老庄、明辩玄理,曾预言桓温灭蜀、擅权等事,料事必中,识鉴不凡;荀奉倩便是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的荀彧的儿子荀粲,以玄心和密意着名,阿谁在寒冬腊月赤身冻得冰冷然后给发高烧的老婆降温的痴情男人就是这个荀奉倩——
康有为曾说写大字有五难:一曰执笔分歧、二曰运管不习、三曰立品骤变、四曰临仿难周、五曰笔毫难精,有是五者,虽有能书之人,熟精碑法,骤作榜书,多失故步——
这时,忽听一人丁宣佛号,说道:“陈施主到来,老衲有失远迎。”又道:“两位陆府女善信请入佛堂小歇。”
陈操之对支道林、王羲之道:“子敬兄定要我出丑书壁,我只好班门弄斧了,请王右军前辈雅正。”
这一对青年男女是谁?如许超卓、并且书法绝佳的男人毫不成能是知名之辈!
王羲之素知支道林不作客气语,支道林说就教那就是真的就教,不免悄悄吃惊,心想这个陈操之与献之同岁的吧,真有如此奇才?便号召儿子王献之过来与陈操之相见,王献之道:“爹爹,我已与陈兄相见过了——”
“叫就叫。”那书僮转头问一个仆人:“小郎君去那里了?”
有个书僮模样的少年对冉盛口出不逊之言很不忿,又妒忌陈操之这般俊美,鼻子出寒气道:“有谁说这四个大字不算顶好的那就让他写个顶好的大字出来看看!”
陈操之当即喝道:“小盛,不准胡言乱语!”
王献之还是少年气盛啊,陈操之浅笑道:“王兄大字在上头,谁还敢在上面誊写啊。”
支道林笑道:“逸少兄,这位陈施主不但儒玄双通,更兼妙解佛理,老衲请他来是向他就教的。”
陈操之略施一礼,提笔走到黄墙下,在王献之所书的“片片仙云”四字的右边,先匀了匀气味,左手执笔,以欧阳询《张翰帖》式行誊写下四行大字:
张文纨含笑道:“我还没见过操之的摆布手书法,本日开一下眼界。”
只听冉盛骇怪地大呼:“小郎君如何用左手写这类书体了!”
冉盛道:“那是因为小郎君没有练过如许的大字,小郎君的摆布手书法没人比得上吧?”
陈操之看了一眼身边的陆葳蕤,陆葳蕤眼神清澈、唇边含笑,陈操之又看了一眼郗道茂,心想:“葳蕤在这里,我也不能过于畏缩啊,王献之虽是书法天赋,又是家学渊源,但我在书法的见地上比他广,颜柳欧赵、颠张醉素、另有苏黄米蔡、瘦金六分,这些书法大师的法帖王献之是未曾梦见的,而王献之所精研过的汉隶、章草这几年我也临摹过——”当即道:“我未习过大字,就随便写两行吧,有大号长锋紫毫否?”
那书僮朝陈操之、冉盛二人一指,说道:“小郎君,就是这两小我说你的字写得不好。”
香客中有识得陈操之的,欣喜道:“这是江左卫玠陈操之,陈郎君!”
冉盛听得有人丁出大言说如此擘窠大字当世只要他家小郎君才写得出来,心道:“谁家小郎君这么高超,比得上我家小郎君吗?”便对陈操之道:“小郎君,我去看看谁在写字。”撩开大步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