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然想起客岁玄月葛师去罗浮山之前的临别之言,让他本年蒲月以后留在陈家坞莫再外出――
暮色沉沉,麦穗暗香,五辆牛车悄悄不动,只要一缕箫声氤氲环绕,仿佛远处的炊烟,很久,三辆牛车向东,另两辆向西,越离越远,各自消逝在霭霭暮色里。
信写好后,派来德送去,来德找冉盛做伴,二人当日午后便步行解缆了。
陈操之安抚道:“嫂子放心,我来时就和母亲说过了,过了中午未到家,那就要傍晚到了。”
冉盛忙道:“小郎君,有人找你。”
车厢里阴暗,陈操之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孔,听声音也很陌生,便拱手道:“足下是谁,找我何事?”
那三辆牛车交叉而过期,最前面一辆俄然停下,车窗帷幕拉开,车厢里有人说道:“来者但是陈操之?”
为了让宗之和润儿与其母丁幼微多靠近半日,蒲月初四这日陈操之并没有如之前那样一早就出发回陈家坞,他要在丁氏别墅用过午餐再解缆。
丁幼微用力点头,在润儿面庞上亲着,把一双敬爱孩儿抱上牛车,浅笑着挥手道别,幽黑的眸子睁得很大,长长的睫毛亦不敢眨一下,因为眼里蓄满了泪,一眨眼就会流下来。
陈谟翻看那笔迹秀逸的书册,叹道:“父亲常夸十六弟资质聪慧,十六弟当然资质聪慧,但这份好学苦读也非常人可及啊――谭弟,从本日起,我二人每日抄书五千字,汉隶誊写太慢,章草又不适于抄书,便临摹十六弟的行楷书法,遇有经义不明之处便向十六弟就教。”
陈操之一下牛车,那车厢里的人便“咦”了一声,说道:“本来你便是陈操之。”
陈操之道:“三兄,这是族中大事,四伯父很快就会奉告你的,三兄保重,照顾好四伯父,一起安然。”
夜里掌灯后,陈操之总要在母亲床前坐一会,陪母亲说说话,吹曲子给母亲听。
十2、忧心如捣
陈谟、陈谭一起点头:“那倒是。”
但半日光阴也很快就畴昔了,临别之际,润儿抱着母亲丁幼微白净的脖颈悄声道:“娘亲,不要难过,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不分开了,对不对?”
陈谟比陈操之年长,都能不耻下问,陈谭天然更无话说。
……
“英台白:钱唐一别,只闻木屐声,不闻送别曲,至今思之耿耿,克日谢公东山别墅有丝竹、书法雅集,吾弟英亭亦将与会,亟盼子重命驾前来,或有再见之缘。英台顿首。”
陈母李氏浅笑道:“好,好,《青莲曲》,为娘喜好。”
自此今后,东、西、南三面楼书声琅琅,只要北楼陈满一系不读书,陈满只想做个充足的田家翁,次子陈流落到这般境地让陈满很难受,他也晓得陈流是自作自受,但内心对陈咸、陈操之何尝没有怨气。
陈谟是陈咸的次子,过继给东楼为嗣的,春秋比陈操之大三岁,而陈谭比陈操之小一岁,这族中兄弟三人立在枫林渡口看着渡船过江,牛车登岸,陈咸与陈尚带着二仆远去。
祝氏健仆非常焦急,哀告道:“陈郎君务必去一趟吧,会稽离此又不远,不需两日就能到。”
芳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陈操之每日读书、习书法、一边作画一边揣摩《卫氏六法》中的人物技法,他想为陆葳蕤画一幅仕女图,但迟迟不敢动笔,恐怕手中画笔低劣,轻渎了心中那斑斓形象,因而便先画冉盛和荆奴,人物画,画丑轻易画美难,这就是当初卫师为甚么让陈操之学画人物要先学画鬼神,当时顾恺之还在一边笑着说了一句“画鬼轻易画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