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右上方用清峻萧洒的行誊写着两行字:
陆夫人张文纨赏画久之,渐渐将画卷收起,叮咛庄园管事,带来德下去饱餐一顿,赏五百钱,送出庄园。
来德公然从背后解下一个青布包裹着的长条形木盒,恭恭敬敬呈给陆葳蕤。
陆葳蕤闻言一看,俏脸顿时羞得通红,那画上女郎右足踝上的一粒红痣暴露在浅浅的溪水上,清楚可见。
陆葳蕤展卷细看,那次与陈操之游虎丘的景象历历如在面前,内心既打动又甜美,陈郎君承诺过她要画如许一幅画送给她的,当时陈郎君说画不好,要好好好顾恺之就教,时隔一年半,陈郎君的画技精进如此,可见陈郎君固然丧母哀思,但并没有颓怃,还是非常尽力地学习——
陆葳蕤贝齿轻咬红唇,委曲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取出画卷递给张文纨。
本日又是八月初八,陈郎君还在为母守孝,天然也不能来见她,自客岁六月在钱唐枫林渡口别后,已有一年多未见到陈郎君,痴心所系,相思转浓,涓滴没有因光阴流逝而冷酷。
陆夫人张文纨“哦”了一声,说道:“取画来看。”
张文纨侧头打量着陆葳蕤,陆葳蕤用画卷把脸遮住,张文纨又问:“葳蕤,画的是你吗?”
陆纳固然也晓得这些传闻,但女儿陆葳蕤这一年来都是在华亭为亡兄服丧守孝,每日只是习字作画,不管脾气还是操行,那里挑得出半点瑕疵,对于护犊情深的陆纳来讲,女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儿,完美无缺,他陆纳年近半百,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底子容不得别人责斥,就是自家兄长也不可,以是陆纳虽未劈面顶撞兄长陆始,但默不出声。
陆纳道:“二兄,那贺锻造服散的,我若把女儿嫁他,岂不是误了葳蕤毕生!”
陆迷惑头道:“我没有这个意义。”
陆纳的胞兄、身居五兵尚书要职的陆氏族长陆始大发雷霆,却又无可何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陆始也制止不了流言传播,其子陆禽现已回到建康,在父亲面前大肆歪曲陈操之,陆始对陈操之的确悔恨了。
陆始有陆禽谗言在先,对陈操之极其恶感,建康流言沸沸扬扬,这个刚强三弟还在为陈操之美言,真是可恼,强忍肝火道:“三弟,陆氏名誉第一,那陈操之你当初就不该该让他上门,不然也不会有本日之难堪传闻。”
陆夫人张文纨不肯与一个下人计算,说道:“那好,陆小娘子在此,你把信物交给她吧。”
张文纨把手里的画轴递给陆葳蕤,问:“这画的是你吧,这是虎丘山下那条溪吗?”
陆葳蕤不敢违拗,渐渐翻开木盒,见松木制的长条形盒子里悄悄地卧着一卷装裱好的画轴,并无他物。
“当流赤足踏溪石,水声泠泠风生衣。”
陆纳道:“二兄,君子不迁怒,这是褚氏的卑鄙谎言,如何能怪到陈操之,此子才调出众、操行俱佳,纯孝之名天下知闻,我如何因谎言而拒之!”
来德并不畏缩,见礼道:“来德见过夫人,来德奉我家小郎君之命送一幅画给陆小娘子。”
但是客岁八月她兄长陆长抱病重,她也偶然过生日,厥后得知陈郎君也是因为母亲病重不能前来为他庆贺诞辰,好梦终成虚幻,兄长亡故后不久,陈郎君母亲病逝的动静也传来了,真是两个悲伤人啊。
来德道:“我家小郎君叮咛了,只交与陆小娘子。”
张文纨看画时,陆葳蕤站在她劈面,看不到画的是甚么,只看到张姨的神采由凝霜含威逐步温和下来,眼里透出赏识之色,陆葳蕤才略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