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知秋驰到近前,这才看清陈诚的境遇,见他右臂被斩,血流如注,一张黑脸变得灰白非常,眼神也都涣散了,明显受伤极重,不由得肉痛如绞,虎目含泪。这时一名金兵举刀砍来,厉知秋大喝一声,伸手一隔一推,那金兵不由自主的收刀回砍,斩在本身的脖颈之上。厉知秋顺势夺过他的长刀,跳上马来,奔入金兵当中,他虽不等闲杀生,但本日见到陈诚的惨状,部下却不再容情,一刀一个,犹若虎入羊群普通,将这群金兵一一砍上马来。金兵固然英勇,但又怎是他的敌手?有两名金兵见势不妙,忙向北逃回。
厉知秋杀尽金兵,见有两人逃脱,便举起长刀,奋力掷去。这大刀足有二三十斤,但飞的极快,噗地一声,刺穿一名金兵的后心。厉知秋掷刀时已脚下发力,向另一名金兵追去,桃源观轻功天下一流,瞬息间已追上战马,他纵身跳起,挥掌击出,那金兵脑骨碎裂而死。
厉知秋胸中痛极,两行热泪如断线珍珠,顺颊而下。他哭了一阵,心境稍平,见娄之英双目紧闭,浑身沾满了血渍,不由吓了一跳,忙俯身细细检察,本来血迹是厮杀时陈诚和金兵之血溅到衣上的,娄之英本身并无伤痕,这才舒了口气。正想看他是否受有内伤,却见娄之英渐渐醒转,双眼微睁,口中喃喃有语,仿佛神智还不太清楚。厉知秋伸手摸向他的额头,又试了试他的脉搏,见他固然满身发热,但脉象安稳,晓得只是惊吓哀痛过分,并无大碍,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他将陈诚的尸身放于一匹马背,再另行牵过一匹马来,抱着娄之英踩镫而上,拿起先前马匹的马缰,两马并行,缓缓地向庐州驶去。
厉知秋道:“你先别忙说话,我来整治你的伤痛!”
厉知秋心下沉默,实不知该说甚么好,在庐州时他又见过几名败退的军士,娄千里佳耦阵亡符离,那是千真万确的究竟,但现在面对这么一个稚童,又如何能够明言?他叹了口气,道:“英儿,符离现下被金军占了,我们过不去的。”
厉知秋又问:“在你们故乡建康,可另有甚么亲朋?”
娄之英摇点头道:“我不晓得。”
娄之英又问:“厉叔叔,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
厉知秋一笑,道:“你属甚么?”
到了庐州,将陈诚尸身交与丛弘大,托他按军规措置安葬,本身则带着娄之英往东南而去。娄之英始终高烧不退,时而复苏,时而梦中蹦出很多胡话,厉知秋经心调节,一起慢行。过了三日,行到池州地界,娄之英逐步病愈,已不消再服药。但他小小年纪遭此变故,天然是表情降落,闷闷不乐,一句话也反面厉知秋说。
陈诚摇了点头,道:“不成了,我……我不成了,就剩……剩这口气在,你让我把话说完。”
厉知秋道:“你陈伯伯临终时千叮万嘱,叫我必然要看顾你,你年纪幼小,记不得嫡亲的故乡姓名,那也是情有可原。叔叔先带你回我的居处,然后再渐渐探听找寻你的外公外婆,你看如何?”他虽是对着孩童说话,但语气驯良,倒像和大人筹议甚么事普通,猜想这孩子此时六神无主,无所依托,本身可别在言语上委曲了他。
陈诚看了一眼身边昏睡的娄之英,俄然间来了精力,正声道:“这孩子的父母,在营中为了救李将军,给奸人害死了。据我所知,娄兄弟在建康没有亲朋,他和岳丈不相来往,这孩子的外公姓甚名谁,我也是不知。娄兄弟和我有金兰之意,又是因我而死,他的血脉我不能不管。秋蚂蚱,我……我负伤太重,怕是看不到这孩子长大成人了,你能替我做了这件苦事吗?”他说完这番话,又有了些力量,抬起左手抚了抚娄之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