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非常相劝,又用话宽解沈娇娇,沈娇娇心中非常感激,想说些感激的面子话,却因精力干枯,故意有力的说不出来。崔朔就替她谢了周公子。
沈娇娇也没精力拦她们,就让她们全都暂回了娘家――沈老爷是个端方的买卖人,固然纳妾很多,但所纳的妾都是扬州城浅显人家的女儿,以是此时她们都各有退路。沈娇娇的乳母孙李氏是随沈娇娇之母陪嫁来的,在扬州无亲无端,仍然跟沈娇娇一起。姨娘们打发完了,沈娇娇才想起崔朔,就命丫环去问崔朔,让她转话说:“是留是去,悉听尊便。”
一时大师吃完了早餐。周璋公子又奉告道:“田庄上的房舍,已命人打扫洁净,待歇两天,择了谷旦,再去住不迟。”
一夜无话。
乳母孙李氏就奉侍父亲吃早餐,周家的大夫又下过一次针,沈父此时刚醒,只是面色一如昨日的黄蜡,何伯让沈娇娇和崔朔先去用饭,莫让周公子等,沈娇娇虽想留在这里照顾父亲用饭,却也到底向来没服侍过人,那里也插不动手。只好和崔朔先上去了。
这一整日,沈家百口人都没用饭,早中晚三餐都未进,却也没有一小我提起,连沈娇娇仿佛也都忘了,也一点儿没感觉饿。
沈娇娇固然平日娇纵,不知世事,却也懂很多打搅别人不好,且沈家现在又是这个状况,便统统都听何伯安排,也要本日走。
何伯去了,沈娇娇就上车照看父亲。彼时崔朔正在给沈父评脉。见沈娇娇来,他就看了沈娇娇一眼,也并未说话。沈娇娇提着灯,吃力的往父亲脸上照了照,见他还是面如金纸,不由得忧上心来,又将父亲盖着的被子四下里掖一掖,又摸他的手和额头,崔朔就道:“别太忧愁了,暂无妨事。”说着就放下沈父的手腕。
车子出得扬州城时,已经是一更气候,城外广袤的地步一望无尽,乌黑的天幕上寥落的挂着几颗星子,行一段,何伯就命泊车,让沈老爷缓一缓,因为城外的路很颠簸。沈父垫着锦被,躺在崔朔和何伯身上,半途只醒了一次,就又昏睡了畴昔。
便带沈娇娇去施礼,谢仆人借住之惠。沈娇娇昂首见阶上的男仆人却只是个年青的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稍一犹疑,那男仆人已经走下阶来,扶起她来道:“你便是沈家大蜜斯?无需拜,只叫我周璋吧。”
当日夜里,沈家人就搬离了沈宅那豪奢的七进大院,出离了扬州城。
朝廷要查封沈老爷名下的统统财产,偌大的六合,竟一时无处居住。
周公子见留不住,就在午餐后,命仆人护送沈老爷去桃园田庄的别院里养病暂居。
沈娇娇不放心父亲,想早晨陪父亲,崔朔看了看她惨白的面色,满眼的红丝,道:“你去吧,我看着。”
何伯也说:“明日另有很多事体,大蜜斯和姑爷是主事的人,且先睡一睡的好,老爷有我看着呢。”沈娇娇方去了。
沈娇娇和两个丫头及乳母同车,崔朔和小童青霭,何伯同车,照顾沈老爷。沈贵带着几个家下人在中间几辆车上,押着大师的行李。一行走出扬州城时,围观的人满街满巷,一起路过的沈家的铺子、商号,都看到有兵丁在门首扼守,很多掌柜、伴计看到沈家的车子过来,拼了命的挣扎过来,想见一见沈老爷,都被兵丁衙役拉归去了,哭声满长街。乳母见状就放下了帘子,不让沈娇娇瞥见,一车子的女眷,相对沉默。
一时慌乱着又诊了脉,这个大夫也给拟了个药方出来,申明日再进药也不迟。退出去了,这里大师才乱着安息。
沈娇娇听了,固然昨夜哭着要休了崔朔的,此时却也顾不得这个茬儿,内心竟感觉略微松缓了一些,只是一颗心仍不得落地,她瞥一眼崔朔,见他比昨日更显惨白,一双眼睛里,倒是非常的敞亮,仿佛满身的精气神都集合到了这双黑眼睛里,他坐着,抱着她的父亲,高大而安稳,令人感遭到一种力量,沈娇娇又垂下头――他就算有力量,也和她是无关的。父亲倒了,现在的她甚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