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此时心下稍安，竟然只诊了一只手腕脉搏便妄下结论，亏她还特地筹办了两只沙袋……如此甚好，这位郎中显见学艺不精，同时又无甚城府，事情至此，局势可说已然掌控大半……
吴墨见状大惊，连声催促郎中上前探看，春晓悄悄夹紧右腋下的豆粉沙袋，郎中伸手触摸半晌，顿时面露惶恐之色，起家喏喏说道：“小哥，这位女人，这位女人她……”
吴墨听了垂下头去，半晌才苦笑说道：“我本来觉得，袁女人脾气开畅，不会像四夫人般寻死觅活，谁知……罢了，她毕竟是位强大女子，都是我错待了她……”
起家走出两步，他又转过来讲道：“你先弄块湿手巾给袁女人敷上，待会儿她如果醒转，记得设法让她喝些温水，我去去就来。”
见她嘴唇发干、面色通红，吴砚大着胆量在她额上试了一下，随即出声叫道：“哎呀，好烫！吴墨哥哥，袁女人在发热呢！”
她先是仍似前些光阴那般，整日病怏怏地打不起精力，厥后不时叫唤头晕胸闷，经常慵懒昏睡，食量也愈发小了，每日只吃些薄粥充数。见她病弱至此，吴砚忧心自不必说，吴墨也不免有些慌神。
吴墨听了面色大变，用力抓住郎中臂膀，大声喝道：“休要胡说，你若不好生为她医治，细心你一家长幼的性命！”
见她眼睛敞亮、口齿清楚，仿佛俄然精力很多，吴墨心中一惊，莫非，莫非竟是回光返照么……他仓猝上前两步，沉声说道：“袁女人，你不要乱想，你，你定会没事的……你看，我已经请了郎中来了……”
吴墨仓猝喊来吴砚，两人将春晓扶到榻上躺下，连着唤了几声，春晓却只是低低嗟叹，并不睁眼看人。
这个场景实在过分煽情，春晓正有些好笑，忽觉右手处被他塞进一样物事，触手冰冷坚固，似是某种铁器。
但是第二日朝晨，吴墨方才翻开春晓房门，就见她倒在地上，已然人事不省。
吴砚咬牙思忖半晌，向吴砚沉声说道：“阿砚，你先莫慌，好生在此处守着，我这便去镇上寻位郎中过来诊治。”
吴墨此时如梦方醒，冲上来摸索春晓脉搏鼻息，很久才寂然后退几步，双手捧首蹲在地上，久久不语。
吴墨见状愣在当场，吴砚扑上去大放悲声，郎中也慌手慌脚地过来诊脉，春晓早已夹紧沙袋，阻断了手臂血流，又决计屏住呼吸，那郎中几次诊查半晌，再伸手探探春晓鼻息，点头叹道：“已然不成了……两位还是好生筹办后事吧……”
春晓悄悄点头，接着说道：“春晓一世明净，却命途多舛，本想着另有回转的余地，安知最后，竟要客死他乡……吴墨兄弟，春晓别无所愿，只盼着你莫要将我葬在这酷寒陌生的地点，不如让我随水而去，灵魂袅袅，或能重返故里……”
吴砚唬得惊跳起家，却见春晓从被中拿出一只水袋，将内里的热水尽数倒入炕洞，旋即将空了的水袋放进柜中，又从枕下摸出两样物事，敏捷贴着两只手臂放好。
说完，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出去，坐在院中愣了半晌，起家将几间房屋的门板一一卸下，细心检察比对一番，挑出两扇破开，扎成一只健壮木筏，四边穿上麻绳，又将边角的木刺尽数打磨油滑。
筹办伏贴，吴墨怔怔凝睇木筏很久，向吴砚哑声说道：“阿砚，我晓得你内心怨我，袁女人便由你来背着吧。”
如许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只荷包递到春晓手上：“袁女人，这是我几年间的积储，你且拿去带在身上，倘若当真逃出，路上也好有个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