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她没有跪下,光是像现在这般站在跪地不起的贺家人身边接管路人看好戏似的目光,已经让贺氏羞恼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出来。
三天前,王御使被东厂抄家了。
他们这一趟发兵动众地过来端木府,既是求,也同时是“逼迫”。
端木绯耐烦地挑绣线、分绣线,不晓得第几次在内心哀叹:她如何就被涵星给忽悠了呢!
端木家是不成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那么端木宪就只能替贺家去周旋。
不但是府中人听闻了这件事,跑来看个究竟,府外也一样堆积了很多人。
“这间府邸是首辅府吧?”
她嫁给端木宪后,他才一步步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步步高居现在的正一品内阁首辅,但是现在端木宪却一脚把她踹开了,涓滴不念伉俪几十年的情分,涓滴不念她为他养儿育女,现在还要她跪在这里对着端木绯一个长辈乞怜……
既然死不了人,那么她玩这类手腕的目标也就昭然若揭了,还不就是想以死来逼迫端木家吗?!
贺家人当然不能把放火的事和他们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谨慎思挂在嘴边,也不正面答复,贺大夫人不幸兮兮地说道:“端木四女人,我们知错了,你就劝劝你祖父让他看在两家这么多年旧情的份上,放过我们家一马吧。”
端木宪太绝情了,端木家太欺人太过了!
一片群情声中,火线俄然传来了“吱”的开门声。
端木绯挑了挑眉,朝碧蝉看去,随口问道:“此次又如何了?”
主仆俩越邻近大门,四周就越热烈。
贺太夫人悄悄对着两个儿媳使了一个眼色,贺二夫人一下子就领悟了,扯着嗓门帮腔道:“端木四女人,你快劝劝你祖母啊!”
这些路人的群情声不免也传了过来,端木绯身后的碧蝉有些严峻地捏了捏帕子,担忧地看看贺氏,又看看端木绯,暗道:这如果太夫人真的死了,就不好清算了。不管是对端木家,还是对四女人。
“这还用说吗?必定是端木太夫人的娘家人呗!”
贺太夫人咬了咬牙,拔高嗓门道:“端木四女人,我们两家如何说也是姻亲,你们端木家又何必赶尽扑灭!”她的声音中难掩晦涩。
这么想着,端木绯就不心急了,渐渐来就是了。
端木绯看着几步外手执发钗的贺氏,微微蹙眉。
一个身形干瘪的老者捋着髯毛,嫌弃地说道:“这女人啊,动不动就是一哭二闹三吊颈!”
贺氏俄然心念一动,心跳砰砰加快。
碧蝉的神采有些庞大,答道:“女人,贺家人现在就跪在了府外,还拉拉扯扯地让太……让贺氏也跪。贺氏不肯跪,现在他们正闹着。门房也不好赶人,看着贺氏整小我的精气神都不对劲,怕会出甚么事,只能让刘婆子先过来通禀一声。”
一看端木绯脸上那抹滑头的浅笑,碧蝉就冷静地在内心为贺家人掬了把怜悯泪。
其别人也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脑筋,一个头发斑白的青衣老妇伸长脖子猎奇地看着贺氏,道:“端木四女人的祖母,那岂不是端木首辅的妻室?但跪在这里的这家人又是谁?”
贺太夫民气中不甘,气得睛都红了,只感觉内心的肝火铺天盖地地卷来,身子微微发颤。
端木绯乐滋滋地走出了阁房,行动轻巧。
话语间,他缓慢地脱手拔下了贺氏发髻上的另一支金簪,顺手丢在了地上,这支金簪与那支金钗摆在一起时,前者簪头锋利,后者钗尖比前者粗了近一半。
这么明显易见的事,四周的旁观者天然也不会看不明白,一个个面露不屑之色。
忙了一炷香工夫,她就感觉眼睛有些花,放下了绣线,往窗外望去,这才发明雨停了,氛围中披发着湿漉漉的味道,此中夹着雨后特有的草木香,天井里的树叶上、花瓣上沾满了晶莹如水晶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