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此前那一番变故,这一次上路,崔十七娘如何也不肯乘坐安稳且宽广的牛车,而是执意和崔二十五郎同乘马车。车厢中,她如同婢女普通给弟弟端茶递水,直到他俄然脾气上来,将她手中阿谁越窑白瓷茶盅拂落在地,继而那圆溜溜的茶盅就这么骨碌碌滚到了车门处,她方才仓猝起家去捡拾,却不料路上俄然碰到一个坑洼之处,马车蓦地一个狠恶颠簸,她一下子没站稳,人便重重往前跌了出去。
砰的关上了车厢的门,又放下了那一层防沙的纱帘,崔小瘦子瞥了崔十七娘一眼,仿佛难以开口似的轻咳了一声,这才下定决计道:“阿姊,畴前都是我不懂事,是我不该乱发脾气由着性子,这才几乎闯出难以弥补的大祸来!”
张大了嘴的崔小瘦子尝试了好多次,可嘴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现在,方才那可骇的一幕仿佛还在他面前重现。
但是,他这荣幸两个字话音刚落,就只听背面车厢中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喷嚏。不一会儿,一个仆人就吃紧忙忙策马冲了过来:“杜郎君,王郎君,二十五郎说,还请从速过了灞桥,这飞絮满天,十七娘子有些受不了!”
“任上出了这类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何况,说不定眼下那位刘少府内心想的是,宁肯案子不破临时不利一阵子,也不要碰上我们这一行。”
崔十七娘这些天没比及杜士仪的申明,也没比及弟弟的进一步解释,心头七上八下别提多不安了。现在听弟弟竟是这么说,本觉得他必然会在背后说杜士仪无数好话的她顿时愣住了。好半晌,她才谨慎翼翼地问道:“阿弟,你不是在说胡话吧?”
北门奴,加特进……应当便是那王毛仲了,公然圣眷正隆!看来,那刘县尉挑选把事情草草告终,竟不是杞人忧天。
就连夹带崔小瘦子一行人出城而几乎捅出了大篓子的阿谁商队,也在刘县尉的峻厉训戒下,甚么都不敢张扬,出发赴长安之际竟是灰溜溜的。至于客店仆人和酒保等等,以窝藏匪类下监,县衙差役们又得了一笔大好处,崔家忙活了好久的仆人们亦是落了一笔丰富的赏钱下腰包。当这件事情结束后,一行人复又从桃林县廨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一的事情了。
杜士仪倒是过意不去,也提过请王维和王缙兄弟先出发,可王维虽不过问杜士仪每日拎着崔二十五郎进收支出所为何事,但是县廨闹出的动静这么大,他就想不晓得也难,天然笑说无妨。出发之日出城的时候,刘县尉带着几个差役笑容可掬送到了城外,比及离城已经有一段间隔,他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士仪道:“杜十九郎这一次,但是让那桃林县尉得了一桩不小的功绩。”
崔二十五郎失魂落魄地踏入县廨客舍,早已经等得心急火燎的崔十七娘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臂。但是,连番呼喊以后,见本身的弟弟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贯荏弱的她也不晓得哪来的勇气,抬开端就冲着背面面沉如水的杜士仪诘责道:“杜十九郎,阿弟如何会成了这个模样,你不是带着人去追他的吗?六伯母把我们姊弟拜托给你,是因为她说你可靠,可现在阿弟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而面对这番诘责,杜士仪眉头一挑,随即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小瘦子,淡淡地说道:“二十五郎,你本身奉告你阿姊,究竟出了甚么事。”
是惹出也许会连累庞大乃至轰动当明天子的官司,还是快刀斩乱麻,刘县尉为世人做了一个光鲜的树模。
“阿弟,阿弟!”
想起阿谁开端曾经凶神恶煞,也曾经趾高气昂的家伙从脊背到臀腿,全都尽是鲜血找不到一块好肉,再想到刘县尉的表示,他的整张脸就完整抽搐在了一起。一刹时,他终究忍不住阵阵反胃的打动,俄然三步并两步冲到院子中的一棵树下,扶着树干狠恶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