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这番话,幸而常住兄未曾闻声。”杨炯长长地感喟了一声。
春四娘沉吟了半日,越想越心惊,却故作轻松地扬眉笑道:“这不过是我身为女人的谨慎思罢了。至于他,依我看,倒是七郎多虑了。我虽与他来往未几,不过,想他为官多年,怎会如我普通,是那不明事理之人?何况,他与贤人是甚么有干系,他有本日,对贤人天然是感激的。你我还是莫要测度的好。”
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看的。说到底,心中有愧,想求个心安罢了,跟真爱有毛干系。
帝王中的情圣。
春四娘想起院中姊妹,谈起韩国夫人的死,也是这般神采。连绿珠这小丫头都恋慕得口水直流,认定李治对韩国夫人必然是真爱。她不由笑了一声。
春四娘不由又想起了李隆基。
可惜,李治到底是帝王。
就这一点来讲,李治可算得上是情圣了。
单看对武后,当年武后本是太宗文天子的秀士,太宗文天子驾崩后,被摈除至感业寺修行。最后不但回了宫,还助她一步一步登上了后位。
“四……”春四娘及时改了口,“是巴蜀?”她内心直打鼓。也不晓得,杨炯的《巫峡》,是不是此次游历所作。
呵呵,呵呵,真是呵呵。
韩国夫人的丧事,多么风景昌大自不必说了。对了,韩国夫人已经被追封为郑国夫人。治丧委员会的职员更是个个来头不小:撰写悼词的是李安期,誊写碑文的则是殷仲容......
春四娘送了他到门外,顺手折了枝杨柳递给他:“明日我却不能送你了。蜀道艰巨,七郎一起保重。”
“黄菊开时伤聚散,常记花前,共说深深愿。重见金英人未见,相思一夜天涯远。”春四娘握着酒盏,笑了笑,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春四娘沉默了好一会儿,也黯然道:“我在这里,无亲无端,可贵你不嫌弃,经常来陪我说说话。你这一走,我……”她是真的很失落,“我定会想你的。不知你要去那里?”
杨炯感喟连连:”若公然如此,他听了四娘这番话,只怕更会勾起他的满腹苦衷,不免生出事端来。”
杨炯苦笑道:“不瞒四娘,常住兄因丧母之痛,克日真是……”他拧着眉头,不晓得该如何描述才好,想了半天,才道,“这几日他看着倒好,面色非常安静。我等只能往好处想,感觉他与夫人虽同在京中,却分开两处,本来便豪情淡薄,不悲不恼也属普通。只是,他却又不言不语,四娘你不晓得,真正一个字儿没有。我等想着,或许是他过分哀思,失了魂也未可知。“
杨炯道:“明日一早。我还未筹办安妥,趁宵禁之前务需求赶归去,另有一番清算哩。”他沉默了一会儿,起家拱手,“四娘保重,我这便告别了。”
春四娘不舍的神情让杨炯好受了些,他笑道:“我要去的处所,四娘再熟谙不过。”
春四娘吃了一惊:“你要分开长安?”
身为帝王,后宫三千,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雨露均沾,是帝王的权力,也是任务。
李隆基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因一曲《长恨歌》成了千古绝唱。可若不是李隆基被幽居西宫南内,而是持续做他的天子,他是否还能想得起杨贵妃?
情圣?呵呵。
春四娘想起那些前辈们自传中的帝王,个个都是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种,个个都仰天长啸壮怀狠恶:“没有你,这江山朕要来何用!”
“这等候遇,四娘你说说,真是......存亡哀荣,莫过如此!”看杨炯的模样,如有此报酬,让他马上去死,也是心甘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