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之不语。
所幸窦内侍带来的是大好动静:行军道总管李懋公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好动静,大唐军队安定了高句丽,已在班师途中,贤人镇静难耐,要皇后马上回宫,共商献俘大计。
皇后踌躇半日,细细地叮咛了武敏之一番,又回阁房陪了韩国夫人少顷,终究启驾回宫了。
武敏之虽描述蕉萃,连唇色都有些泛白,却礼节殷勤,前后见过了皇后与荣国夫人。
皇后又道:“这几日,好好守着你娘吧,不消上朝了。”
皇后正要移步,门外俄然传来了宫婢的声音:“启禀皇后,窦内侍求见,现在正在外厅候着呢。”
荣国夫人叹了一声,接着又道,“我原想着,待媚娘统统安稳了,再接了她回府,让她与儿子同住,含饴弄孙,过几年安乐日子。谁想却......”
她出了会儿神。皇后知她意义,却并不接话。
皇后终究一笑:“他们母子若能前嫌尽释,姊姊也可放下一桩苦衷,倒算因祸得福了。”
宫婢应了声是,领命去了。
武敏之应了声:“是。”
她的声音固然安静,但那诘问的语气,却与两年前圣上质疑月娘之死时如出一辙。武敏之只觉内心一刺,忙垂眸道:“是敏之照顾不周。”
皇后本来是要急着回宫的,此时晓得了原委,反倒踌躇起来。她笑道:“安定高句丽是太宗文天子遗言,现在总算得偿所愿,的确是天大的丧事。献俘虽是大事,不过,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圣上想是过分高兴,竟又这般孩子气起来。窦内侍,你回宫复命,就说韩国夫人身材未见好转,我放心不下,彻夜要陪着姊姊,明日再回宫商讨不迟。”
她抬眸望向里间,沉默很久,凄然道:“媚娘,娘老了,畴前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性全没了。所图的,不过是你与顺娘安康安乐,孙子辈都奔个好出息。现在你这一脉,显见得用不着娘操心了。可顺娘一脉,本来便人丁不旺,更死的死,病的病,唯一健全的敏之,也不知将来是何结局。怎不让娘悲伤?你姊姊复苏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说,她此生足矣,虽死无憾,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敏之。”
皇后命人进屋替她整衣,一边对荣国夫人与武敏之笑道:“原想多陪陪姊姊的,现在看来是不能了。我这皇后看着风景,实则难为啊。”说到最后一句,神采一黯。
贰内心一片茫乱,得空细想,躬身礼道:“敏之......但凭皇后叮咛。”他虽面无神采,声音却不自发地比常日和顺了些。
这话一出,皇后与荣国夫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眼里都浮上了两分忧色。
武敏之黯然点头。
皇后沉吟很久,终究道:“也好。”她举步欲走,又停了下来,“可真是累胡涂了,几乎忘了,敏之,方才娘说,你去市坊寻名医了,不知可有动静?”
皇后瞬时平静下来:“传。”
武敏之想起她方才说的光荣娘是病在本身府中的话,心中不觉又是一刺。
皇后一笑,正要回话,屋外俄然传来了脚步声。俩人一起抬眸望向门口,快步走出去的,可不恰是武敏之?
荣国夫人叹道:“这孩子最是面冷心热,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罢了,生老病死,原是必定,非人力可违,你也不要过分自责。”
皇后看了武敏之半日,叹了一声:“敏之,我知你孝敬。但你日夜守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这里有大夫及婢女照顾,你还是去歇着吧。你累成这般模样,倘若姊姊醒来瞥见,岂不心疼?只怕更添了病势,反倒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