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固然安静,但那诘问的语气,却与两年前圣上质疑月娘之死时如出一辙。武敏之只觉内心一刺,忙垂眸道:“是敏之照顾不周。”
皇后本来是要急着回宫的,此时晓得了原委,反倒踌躇起来。她笑道:“安定高句丽是太宗文天子遗言,现在总算得偿所愿,的确是天大的丧事。献俘虽是大事,不过,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圣上想是过分高兴,竟又这般孩子气起来。窦内侍,你回宫复命,就说韩国夫人身材未见好转,我放心不下,彻夜要陪着姊姊,明日再回宫商讨不迟。”
“谢皇后。”武敏之道。
荣国夫人在一边劝道:“媚娘明日还要早朝,还是听敏之的,先去安息吧,免得他两端牵挂。”
荣国夫人叹了一声,接着又道,“我原想着,待媚娘统统安稳了,再接了她回府,让她与儿子同住,含饴弄孙,过几年安乐日子。谁想却......”
荣国夫人顺势劝皇后:“可贵敏之一片孝心,媚娘你看?”
皇后正要移步,门外俄然传来了宫婢的声音:“启禀皇后,窦内侍求见,现在正在外厅候着呢。”
所幸窦内侍带来的是大好动静:行军道总管李懋公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好动静,大唐军队安定了高句丽,已在班师途中,贤人镇静难耐,要皇后马上回宫,共商献俘大计。
皇后踌躇半日,细细地叮咛了武敏之一番,又回阁房陪了韩国夫人少顷,终究启驾回宫了。
见皇后久久不语,她内心打鼓,面上却若无其事,又叹了一声:“倒难为这孩子了。”
武敏之低声道:“谢皇后体贴。”稍一踌躇,他又道,“时候已经不早,还请祖母与皇后保重身材。皇后若不嫌弃舍间粗陋,莫不如随祖母一道,去她院中先行安息的好。”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罢了,生老病死,原是必定,非人力可违,你也不要过分自责。”
她叹了一声,“宫中的太医都无计可施,市坊的名医又能如何?不过,总归是他一片孝心,我也不好硬拦。”
闻此喜信,荣国夫人与武敏之精力也不觉一振。两人齐声劝皇后,当以国事为重,切莫让贤人久等。
皇后道:“正巧,太医已为姊姊诊过脉了,现在他正在小厨房,亲身守着婢女煎药。你约莫还没见着他,恰是与你私交甚笃的乔太医。不然,我也不能未与你筹议,便私行带了他同来。我的主张,敏之若无贰言,不如让他留在府中为姊姊诊治,待姊姊大好了,再回宫不迟。不知你意下如何?”
都这般时候了,莫非宫中出了大事?屋里三人虽未言语,却俱都一惊。
荣国夫人摆了然要皇后表态,但她很聪明,说到这里便适时地住了囗。
这忧色被武敏之看在眼里,内心不觉又是一刺。
她出了会儿神。皇后知她意义,却并不接话。
她这话说得甚为客气,那里有半分平时杀伐定夺的威仪?
武敏之虽描述蕉萃,连唇色都有些泛白,却礼节殷勤,前后见过了皇后与荣国夫人。
皇后踌躇道:“政事繁忙,我不能久留,可贵本日有闲,还是多陪陪姊姊的好。”
宫婢应了声是,领命去了。
皇后一笑,正要回话,屋外俄然传来了脚步声。俩人一起抬眸望向门口,快步走出去的,可不恰是武敏之?
皇后沉吟很久,终究道:“也好。”她举步欲走,又停了下来,“可真是累胡涂了,几乎忘了,敏之,方才娘说,你去市坊寻名医了,不知可有动静?”
武敏之黯然点头。
见皇后不语,她出了会儿神,又道:“顺娘病了几日,敏之便不分日夜,服侍了几日。今儿是我看他累了,再强撑下去,只怕顺娘没事儿,他倒先倒下了,故而赶着他回房安息去了。谁晓得这孩子,不过闭了会儿眼,又出门了,说是要再去寻几个名医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