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谢云悄悄颌首。
谢云神采微红，讪嘲笑道：“李北海精于笔墨，海内文人皆师其书法，小子自不例外。”
“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恬然笑道：“为甚么？”
老者又将目光逗留在那张画上，沉声问道：“小友既然擅画山川，又可知当世山川画成绩最高者是何人？”
谢云更加感觉老者来头非小。只不过盛唐文人画家奇多，是以他又猜不透白叟的详细身份。
老者看出谢云的言不由衷，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小子，明显对老夫的话不觉得然，却要装出一副昂首服从的模样。所谓诲尔谆谆，听我藐藐，说的便是你这类人。”
谢云脸上阴晴不定的神采，被老者看的很清楚。他眉舒目展，笑了笑道：“你的画意独辟门路，画风别开生面。若能潜下心来闭门苦练，假以光阴，你的丹青技艺必可大成。”
谢云所说的“大李将军”是指彭国公李思训。他是长平王李叔良之孙，以军功闻名于时。因曾任过武卫大将军，以是世其称“大李将军”。此人画风精丽严整，以金碧青绿的浓厚色彩作山川，细入毫发，独树一帜。明朝董其昌推其为山川画“北宗”之祖。
据他所知，当代自曹魏尚书陈群奏立九品中正制后，中原几百年来从选官轨制、官阶品级、家世品级，到围棋、书法、绘画各行各业无不遵循九品品级分红高低。
这三人里，汉王元昌是高祖李渊第七子，因与太子李承乾谋反而被赐死。其人善画马，笔踪妙绝。而江都王李绪则是霍王李元轨宗子，李渊之孙。此人善画雀蝉、驴子，画工造神极妙。连杜甫也曾以诗奖饰说：“国初已来画鞍马，神妙独数江都王。”而嗣滕王李湛然，则是李渊五世孙，现在在朝担负殿中监。此人善画蜂蝉、燕雀、驴子、水牛，曲纵情理。
“唔——”老者指了那幅画，眯着眼睛道：“此处风景开阔，正可一览西京全貌。可你这画上的构图布局，为何只在此中一角呢？”
“何人？”老者听到这句话，本来微蹙的眉头垂垂松开，脸上挂着澹泊的笑容道：“老夫李昭道，也就是你口中的小李将军。”
谢云淡淡道：“现在大李将军已经去世，而小李将军却不是当今山川画成就最高的。”
谢云顾景惭形，讪讪苦笑。他晓得老者的话很有事理。只是若要他像那些书家画匠一样，在艺术的大海里浸淫一世，那么他是千万做不到的。
此中神品上一人，天然是当朝“画圣”吴道子。其次神品中一人，是周昉。神品下七人，别离是阎立本、尉迟乙僧、阎立德、韩斡、李思训、张璪。
这对父子本是李唐皇亲，又都是妙极丹青。后代所说的青绿著色山川，传闻就是从这对父子而来。在《唐朝名画录》里，李思训的画格被列为“神品下”，而李昭道的画格被列为“妙品上”。至于李昭道的儿子李凑，一样被列入“能品下”的画格。祖孙三代皆是丹青大师，也是一时嘉话。
“哦？”老者眉毛一挑，猜疑地看着谢云道：“老夫看你诗上的笔意顿挫起伏，书法气势奇伟，倒颇得李邕之妙。”
这个排名非常刻薄，很多成就颇高的唐朝画家都没有被列入此中。至于九品以外，尚且另有亲王品以及逸品之分。
这三位亲王的丹青成就都很高，唐人因他们的超然职位，故而不敢定其风致。
谢云一怔，这时他对老者的身份也是猎奇起来。所谓熟行看门道，内行看热烈，这老者既有如此高超的观赏才气，可见也非是一名浅显贩子白叟。他讶然道：“还未就教老丈贵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