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修将老婆送回府,路上也没问她跟天子见面都说了甚么。以后,他又返回宫中,一向没再返来。
那些人将她运到护城河边,绑上重物,投入河中。只闻“咚”的一声闷响,那夜色中阴暗的护城河,如同妖怪伸开了大口,刹时吞噬了她。
若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终究还是大着胆量望了他一眼。他恰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如刀凿的表面,眉似浓墨,眉宇间曾是杀伐定夺的帝王气势,现在却有种豪杰末路的悲惨。
天刚亮不久,一辆华顶马车在路上奔驰,朝大明门驶去。大明门前的棋盘街,是都城百姓来往东西的要道,市铺林立,竟日喧哗。因天未大亮,现在只要沿途扫雪的兵卫和零散的路人,显得有些冷僻。
约莫半月之前,泰兴帝在北郊围场打猎之时,不慎坠马,伤势非常严峻,已好久未曾露面。皇城表里民气惶惑,幸而朝政由几位辅臣稳持,才不至于大乱。
若澄的心俄然狂跳不已,没想到天子竟晓得此事,不敢立即答复。考虑半晌以后,她才诚惶诚恐地说道:“我,臣妇的确喜好他。因为叶大人公事繁忙,以是才分房而眠……”
外界的声音逐步远去,若澄的喉咙干得冒火,大口地呼吸麻袋中淡薄的氛围,却愈发感觉胸闷堵塞,万分痛苦。她不想被投河,更不想死。
朱翊深微微偏过甚,眸光中闪过很多情感。他一向觉得她跟叶明修有过某种商定,不然以叶明修的城府和聪明,如何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这桩婚事,的确让叶明修为他所用。可这几年,叶明修羽翼渐丰,权倾朝野,逐步变成他没法掌控的力量。
夜深之时,紫禁城传来丧钟,沉闷的钟声回荡在整座皇城里。
另一个说:“娘娘,如果叶大人晓得了,恐怕……”
她俄然出现一阵心伤,起家施礼,声音很低:“皇上多保重龙体,不然太后在地府之下也不会放心。臣妇帮不上您甚么,唯有日日诵经,祷告您安康。”
若澄猛地展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视野里映入素云那张熟谙的鹅蛋脸。
五年前,泰兴帝杀了亲侄永明帝即位,继位之初还诛了很多拥戴永明帝的大臣,北镇抚司的昭狱里也是冤魂无数。当时的都城可谓血流成河,大家自危。这几年,泰兴帝的脾气更加寡淡多疑,畴前跟随他的旧人大多因他的猜忌而流徙或是下狱,朝堂表里无人不惧。
这时,小寺人从门外跑出去,说人已经到了。
朱翊深抬手让李怀恩和殿内诸人都退出去,侧头看了看。纵使离得这么近,他的视野还是恍惚,只能模糊看到人的表面,却看不清她的眉眼。当年王府里的小团子,早就长成了闻名都城的大美人。可他已好久未见她,几近忘了她的模样。
“回皇上的话,叶大人待臣妇很好。”若澄尽量稳住声音回道。
若澄惶恐地跪到地上,一口气说道:“臣妇不敢欺君。这几年,叶大人对臣妇很好,臣妇也非常恭敬他,并非虚言!”
朱翊深安静地移开目光:“昨夜朕梦见母亲,她问起你的近况,朕竟答不上来……叶明修待你好么?”
端妃上前密切地挽着若澄的手臂道:“澄儿,皇上等待多时了,你快出来吧。”
乾清宫坐落在汉白玉的台基上,丹陛以高台甬道与天街的乾清门相接。屋顶覆着黄色的琉璃瓦,四边檐脊各蹲着九只小兽,形状差异。殿前摆布,别离安排着铜龟,铜鹤,日晷和鎏金香炉。十二扇红漆菱纹槅扇紧闭,四周温馨得没有一丁点儿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