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复苏那一刻,便积存心头的恶感与怒意第一次真正外泄,他嘲笑道:“以是,你挖了我的坟?”
“不回尸王谷?”
心机一转,阎小楼摸索道:“你想回铜人庄?”
两扇门扉从内里闩着,推不开。号召一声,也没人承诺。
前者,非亲非故的,谁会捡一具尸身回家?后者,那就不好说了。
挖坟掘墓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这回是与他无关,可给阎春雨烙骨的,还能是旁人吗?
阎春雨以武立品,每一分修为,都是他脚结壮地,一步一步得来的,对于不劳而获有种天生的冲突。
归去的路上,表情大好的少年先是帮阎春雨购置了两身衣裳,然后,就让八九个地痞给围了。
阎小楼气味一窒,支支吾吾道:“师父说,不准我烙骨,不然就叫我都雅。”
这有甚么用?
一来一往间,天气悄悄暗沉。架不住青面鬼美意相邀,两人多多极罕用了些饭菜,便在东、西两厢过夜下来。
他这么一解释,反倒越描越黑,阎春雨诘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肯归去?”
悄悄嫌弃一番,他侧过身,往左边躺一躺,翻到右边,在右边躺一躺,又翻回左边。
猜疑的看了他两眼,阎春雨心念一动,翻手亮出本书来。
阎小楼不明就里,一门心机解释道:“修士求道,有四个劫数必定是躲不过的。元劫、三九雷劫、六九雷火劫、九九雷火心劫,每一劫既是应战,也是机遇。若得天道所眷,便会赐下灵物。这个……”屈指在书上叩了两下,他坦陈道,“上面有‘幽冥’二字。如果我没猜错,指的应当是鬼道。你是尸,修鬼道,仿佛……”
阎小楼凝神静气,试着往上贴了贴。
阎小楼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干脆利落的往门缝一楔,直接将木栓挑成两截,抬脚就进。
抬头躺在炕上,初入天元境、体力非常充分的阎小楼也没那么多觉可睡。
指尖游走,一只只双目浮泛、神采扭曲的鬼怪在蛇皮般的封面间交叉闪现。捋着那一行熠熠生辉的暗金色铭文,他低声念叨:“一十八转幽冥诀。幽冥……”很较着的游移了一下,少年正色道,“哪来的?”
从他手中收回秘笈,大抵熟谙到本身是何身份的阎春雨不再想着自欺欺人,定了放心,即决然道:“你说的尸,是僵尸?”
若非先一步发明了那块玄而又玄的空间,寒霜剑认主之时,他也做不到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神异鬼怪,坊间多有传播。固然不能尽信,却也不算平空臆断。
惊奇于那一拃浓黑,阎小楼也没想太多,探手一接,随即就被其阴冷、光滑的触感给震住了。
死人不见二遍天,今时本日亦非他所求,阎春雨天然有资格恼火。
所及之处,竟只要空空荡荡一片虚无。除了题头那四个古拙、刚正的黑字,再难寻得半分端倪。
月色如霜,阎春雨端倪低垂,安然入定。瞧那架式,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带理睬的。
“走吗?”
“地尸固然罕见,可一旦烙骨,你我的灵魂便已结成一体。即便我情愿自伤经脉,你也接受不住反噬。届时残魄飞散,谁也落不着好。”阎小楼悠然道,“我们尸道一脉,向来没有怀璧其罪、杀人夺尸这一说。”
十方诸天?听着是挺唬人的。可追根究底,不过是一卷白轴罢了,看得见、摸不着,拿来写写画画都成题目。
而对阎春雨来讲,僵也好、地尸也罢,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统统殊异,只在于哪一个看起来更像怪物,哪一个能够假装本身不是怪物。
阎小楼解释不了,干脆咬死了一点不松口,归正不是他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