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不顾袭人的禁止,泥鳅似的蹿下地,连鞋子也没来得及好好穿就跑了出去,留下袭人在原地顿脚。
袭人听罢心已经凉了半截。
晴雯的心机原是引着宝玉说话,这位小爷是个心机散的,多数几句话勾着他就能分神,忘了刚才的不悦。
晴雯见是宝玉,负气不想说,可目睹袭人从屋子里款款出来,晴雯忙变了笑容道:“你好没福分,才我去老太太那儿去找鸳鸯说话,本来薛阿姨家和大*奶娘家都来了人,现在女人们都聚在老太太的正房。谁能想到宝女人的亲哥哥是阿谁模样,她这叔伯兄弟倒是别的一个模样,倒像是宝女人的亲兄弟似的。另有宝女人的阿谁妹子......哎呦呦,我都不晓得说甚么好了,和大*奶家的两位蜜斯站在一处,倒像一把三根水葱儿。”
袭人的心机向来就不小,她要做就做这荣国府里最高贵的姨奶奶,像赵姨娘,连个等闲的大丫头都敢给她脸子看,袭人要像她似的,非憋屈死。跟着宝女人,袭人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起码能像平儿似的成为宝女人的一只臂膀。
袭人笑着侧身坐在贾宝玉的床榻上,俯身去看贾宝玉:“是和林女人闹别扭了?你也是,明晓得林女民气眼儿小,万事连老太太都让着她,幸亏你还自称是她的蓝颜知己呢,如何就不明白这个事理?起来,去和林女人说句软和话去,我们这儿另有大太太打发人送来的新奇葡萄,我去盛一盘来,你也有个借口去潇湘馆。”
袭人见他这个模样返来,心中就有了底,晓得多数是在林女人那儿吃了鳖,袭人暗自窃喜。自打林女人晓得邢家要进京的这几月来,袭人最舒心的事儿就是看着宝玉和林女人辩论。幸亏老太太还说他们俩是甚么欢乐朋友呢,人家是越吵豪情越好,可袭人冷眼瞧着,林女人只怕是烦了宝玉,就连宝玉也对他的林mm是诸多牢骚。放在之前,袭人想也不敢想。
袭人厉色道:“宝女人那里不好,你的本心固然是夸奖林女人,可犯不着贬低宝女人,莫非不知,宝女人为你在太太面前不知说的多少好话,你不承情也就罢了,偏还数落她,万一叫宝女人闻声,你们姐弟此后如何见面?”
晴雯是贾宝玉得宠的大丫头,满屋子里也就她能和袭人相对抗一二,可惜袭人另有两个大帮手,一个麝月一个秋纹,晴雯倒是孤家寡人,只能凭着她的那股子凶暴劲在怡红院里称王称霸。
贾宝玉就要进屋,虎魄忙拉了他一把,嘴角一努,贾宝玉顺着虎魄的视野低头往脚下瞧,本来鞋面上不知甚么时候溅了好些泥点子。虎魄从袖口中抽了翠色的帕子,蹲在地上一点一点为贾宝玉擦拭着鞋面,低头间不免暴露了乌黑的颢颈。
且说贾宝玉兴冲冲出了大观园直奔贾母的上房,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声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贾母的丫头虎魄亲身打了帘子,她冲贾宝玉一笑:“二爷来的好迟,女人正说着你呢!”
袭人、麝月等都在前面看着,晴雯自发颜面扫地,气呼呼的跑了。麝月正要去追晴雯,袭人一把拉住她,笑呵呵道:“何必去追她,她上午才清算了屋子,也该叫她出去散散心。”